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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他从未告诉过李忆农,当时他还觉得是女人的醋劲儿大,担心李忆农在外面有了女人,可能这通电话会让她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现在回想起来,当初李忆农和他,或许真有些过了。
在场的人,很多都是他的同事,钟强轻声打着招呼。远远地,钟强看到小丁。那天在现场,他只顾着抱着李忆农去医院,和他就没怎么说话。最后的时刻,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他径自走过去。
“你也来了?”
“我怎么能不来?”
这个回答把钟强噎住了。想想也是,他问的就有问题。潜意识里,他一直在责怪小丁。
“出去抽根烟吧。”
小丁没说话,跟在他后边。夜晚有一丝凉意,钟强竖竖衬衣的领子。他掏出烟,递给小丁,又点着了。
“哎。”他吐了个烟圈,长长地叹了口气。
“钟队,其实我心里比谁都难受。多好的人啊,我那天不撵他走就好了。”小丁垂着头。
“撵他走?你们不在一起吗?”
“哎,都怪我。那天我们蹲坑,他忽然内急,我就开玩笑,说离远点,别熏着我。李队还骂了我一句。哪承想他这一去走那么远啊?”
“然后呢?”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吧,我听见有人说话。你知道李队一蹲就要十几分钟的。”
“嗯,我知道。”钟强差点笑出来,他骂了自己一句。
“我抬起头,看见两个黑影,他们离得太远,我根本就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两个人并肩往我这儿走,我想一个是李队,另一个可能是他遇到的同事吧。
“可刚走了几步,他们就站住了,好像继续说着什么,紧接着,两人就动起了手,我一看,马上就跑过去,等到了跟前儿,两人都躺在地上了。
“当时我没认出另一个是周亮,我只看见李队手里拿着刀,指着他。我吓坏了,蹲在李队身前,想救他。李队话都说不出来了,但手扬着,指着周亮。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摘下手铐想把周亮铐住。
“可我摸到周亮的手,才发现李队已经把他和自己铐在一起了。”
“什么?你说李队把自己和周亮铐在一起了?”
“嗯。”
“我怎么没见到?”
“我给解开了,费了好大劲儿。我把周亮铐住,再看李队,他已经不能动了。后来,你们就来了。”
“等等,你蹲坑的地方离现场有多远?”
“大概不到三十米。”
“你到了那儿,他们就已经倒下了?”
“我刚跑出去不远,就看见他们倒下了。”
钟强沉思起来。这多少有些不合情理,除非在动手前他们已经被铐在一起。
“我堵不住,那血我堵不住。”小丁用手捂住脸。
“我知道,你没办法。”如果匕首不被拔出来,或许还有救,但只要拔出匕首,也就是十几秒的事儿,人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休克。匕首握在李忆农的手里,显然是他自己拔出来的,他究竟想做什么?难道他认为周亮还没有被制服吗?他还想再补上一刀吗?
“他为什么不喊?为什么非得一个人上?”
“事后我想着也奇怪,我离着他并不远,再说,附近还有好几拨人呢。只有一种可能,周亮突然动手了,他来不及叫我们。”
“也许吧。”钟强把烟头远远地弹了出去。
“钟队,你心里一定在骂我。”
“没事儿。”
“我知道你和李队关系好。”
钟强侧过头,看着他。
“我也说不好,就是感觉。李队平时都是在办公室打电话,可他每天都要在楼梯间打一个电话。有几次我经过,听到几句,我猜那应该是打给你。还有,临出事那晚,他还在念叨你的名字。真的,现在我连死的心都有。”
钟强忍住没让泪水流下来,他拍拍小丁的肩膀,“李队是个好哥们。”
“我知道。”小丁低下头,“周亮怎么样了?”
“那个王八蛋没死,就是还不能说话。”钟强把拳头握得紧紧的。钟强在院子里踱步,烟头的火星在黑暗中闪烁。他本该离李忆农更近一些,但他不愿和其他人呆在一起,宁愿享受这份孤独的思念。
尽管还没有口供,但所有证据足以认定周亮就是系列案件的凶手,这包括现场的匕首、口袋里的麻醉喷剂、避孕套,以及大树下背包里的警服、一大块儿麻布,这应该是他用来清理现场的。最关键的证据是在他家里的冰箱里找到的,这个变态竟大大咧咧地把受害者的器官随意扔在冷冻室里,让所有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周亮比钟强小四岁,也是院校毕业生。他们认识,但不熟,本来刑警支队和市局就不在一处办公。局里组织篮球比赛时,他们曾打过照面,按照李忆农的话讲,“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哪想到,两人会一同躺倒在河边的草地上。
周亮身上有两处刀伤,其中一处致命,引发大出血。这小子命大,倒挺过来了,已经过了危险期。到现在钟强都弄不明白,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凶器只有一个,谁先动的手呢?是谁这么神勇,在遭受重伤后,还能给对手致命的一击?
好在不用多久,就可以在周亮的口中得到答案了。
钟强续了根烟,他的胃有些痉挛。晚饭他没吃,他吃不下,何况李忆农还没吃呢。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掏出来,连号码都没看一眼,按下接听键。
“强哥,你在哪儿?”许军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
“我在殡仪馆呢。”
“我刚看了晚间新闻,心里很难过。”
“我也是。”
“你还好吗?”
“还行吧。”
“晚上怎么安排?”
“我在这儿守灵,明天早晨就火化了。”
“我,方便过去吗?”
钟强思忖一下,“没什么不方便的,你来吧。”
半小时后,钟强看见许军一身素装,走进大门口。
钟强陪同许军在遗像前行礼。遗像应该是从哪张证件照上匆忙翻拍下来的,修饰的痕迹很明显。李忆农的儿子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灵堂,和妈妈一起还礼。很久没见到孩子了,想不到都长到这么高了。钟强的心忽然疼了,当年父亲去世时,自己大概也就这个年龄吧。失去了父爱的庇护,惊慌、恐惧,还有冷漠,都会接踵而至,但愿他能挺过来,一路走好。
“这是李哥的朋友,许军。”钟强给母子介绍。
“谢谢你。”女人很淡然。
“嫂子,节哀顺变。”许军抚摸着孩子的头发,并没有看女人的眼睛,“有什么可以帮忙,千万别客气。”
女人不再说话,垂下头。钟强心里叹气,一个声音告诉他,快走吧,你没办法面对。他拉了拉许军,两人调头向门口走去。
“强子,”刘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钟强停住脚步,转过身。
“哦,许军也来了。”刘队看到许军,和他打招呼。
钟强心里一愣,刘队什么时候和许军也这么熟识?随即他就释然了,许军的饭店就在支队的对面,他们认识,应该不意外。
“有事儿,刘队?”
“你没事儿吧?”刘队打量着他。
“还行。”
“那就好。是这样,局里安排你明天接受晚报记者的采访,谈谈破案的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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