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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东都洛阳传出了两件奇事。
一年前,镇东大将军樊旸率二十万铁骑北伐突厥,三月便叫对方举了降旗,大胜而归,皇帝龙颜大悦,册封其为安国侯,封地洛阳数郡,赐了黄金万两良田千亩,并有意将他招为驸马,着升平公主下嫁。
这本是个光宗耀祖的大喜事,樊旸将军生得气宇轩昂,英武俊逸,升平公主金枝玉叶也是貌美如花,皇榜张贴出来不过几日工夫,事情就传遍了举国大地,一时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男人们赞扬好男儿就当这般奋斗,名利双收又抱得美人归;女人们则嫉妒升平公主招得如意郎君,生生断送了无数少女的闺中情梦。
可惜世事总有变,待将军大人班师回朝,于洛阳府安好家,*尚未坐热,就快马加鞭直奔长安,跪在皇帝面前递上了一纸奏折,言简意赅,便是退婚。
惊涛骇浪的消息如同当头一棒,百姓震惊,另一个八卦又以排山倒海之势从太师府中流出,传遍长安城,被春风一吹,散播出去简直如摧枯拉朽一般打掉了无数人的下巴。
大将军樊旸他,竟是个断袖。
消息来源靠得准,坐得实,乃是当朝太师顾涟在自家办寿宴的时候,拍着胸脯对满院宾客朗朗所言:“那日我就在大殿上,听得是个清清楚楚!樊将军也偏生胆大了些,就这般对皇上认了,也不怕掉脑袋……不过早些坦白了也好,免得公主嫁过去受了委屈,更是大罪过!”
所幸皇帝还算开明,自然不会因为这小小退婚一事便向战功赫赫的樊将军大动肝火,虽然有些扫了皇室的脸面,但庆幸樊旸够实诚,没害了自己的宝贝女儿,于是封赏照旧,只撤了赐婚一说。
之后,有人瞧见回到了洛阳的樊将军亲自牵着一布衣男子的手进了将军府,二人动作神态都甚是亲密,关系暧昧得很。
见着了苗头,哪有人会轻易放过的道理,如今的樊将军可是举国上下第一八卦人物,这般优秀的将军大人是断袖,那他家“娘子”,自然也得合衬上身份吧。
人民的力量当之无愧,寥寥数日,布衣男子的身份便被翻了个底朝天。
楚淮卿,镇东军智囊团的领头人物,军师一枚。
将军配上军师,无比合衬无比合衬,况且这楚淮卿长得也是一表人才,风骨偏偏,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往樊旸身边一站,只二人的背影便能夺了无数人的眼球。
美好姻缘是会被祝福的,百姓们除了津津乐道外,还写了些话本子出来,当做这段惊世断袖情的见证,说不定往后还能流传千古,有个响当当的名声。
这是第一件奇事。
要说这另一件奇事,也和这樊大将军脱不了干系,亦与这楚淮卿脱不了干系,还多牵扯进去了一个人,时间也往后拉了一年。
一年后,吐蕃异动,圣旨金牌抛下龙椅,樊旸挂帅出征,楚淮卿身为军师自然紧随其身旁。吐蕃军不成气候,且皇帝十分舍得,御笔一挥派了近四十万大军至樊旸麾下,这场仗就如同赶鸭子般,乒乒乓乓两三下便叫那些蛮子通通滚回了老家。
接下来依旧是班师回朝,皇帝封赏,只是再回到洛阳,人们惊奇地发现樊将军一直带在身边的人竟然变了,不再是军师楚淮卿,而是另一个摸样颇为精致漂亮的少年。
八卦是人性中与生俱来的乐趣,有心人暗自调查,晓得了那少年名唤白真,长安城第一男倌楼暖玉阁花魁,某天夜里和樊大将军在街上隔着人潮看对了眼,樊旸春心萌动,便替白真赎了身,领回洛阳来,然后潇洒地将楚淮卿甩了个十万八千里。
传言如打破止水的石子微微荡漾了整个洛阳城,虽然有些人不愿相信樊将军是薄情之人,但白真模样确实天下少有,明明身为男子,偏生长了一张女人见了都会妒忌至深的美丽脸孔,皮肤也是白净无瑕,玉瓷一般,捏一捏能掐出水来。
初初人们怀疑樊旸见异思迁的原因是白真的面皮,不管横着看竖着看,抛开气质与风骨不说,这白真倒真比楚淮卿要好看上不少。
不过隔日城东贴出的告示便打消了所有人的猜忌。
军师楚淮卿涉嫌通敌叛国,已被羁押入狱,将择日由将军大人亲审。
人们拍拍脑袋,恍然大悟又不可置信。
楚淮卿堂堂一表人才,为人和善,一年多来给了城里人不少恩惠,怎么都不到他竟然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可惜在没证据没定论的前提下,说什么都是扯淡,人被关在牢里,就算是被冤枉的,也得审审才行。
只是大将军樊旸的个人形象与人格魅力,就这么无形的,在百姓心里被微微打上了点折扣。
谁让人们总喜欢鞭打陈世美与歌颂柳下惠。
这便是第二件奇事。
作者有话要说:新坑出笼~求收藏求留言~~星星眼~~
穿越也能如此杯具
楚青觉得自己没死。
他能感受到自己被两个人架着走在什么地方,双腿无力地拖拉在地上,疼得撕心裂肺,他眼睛睁不开,勉强能张嘴,喉咙里发出来的也是嘶哑的咕噜声。
有人在他耳边道:“这家伙还真是命大,两条腿的骨头一根一根敲断,偏生哼都没哼一声,要换了我,指不定早给疼死了。”
另一人道:“可不是,刚才看他没气了我还吓了一跳,还好没死透,不然还不知怎么对上边交代呢。”
“你别说,将军大人把他关在这里迟迟不审,没准还存了些心思,罪名没坐实,咱哥俩可别做得太过了。”
“哼,谁让这家伙如此不识抬举,敬酒不吃吃罚酒,白公子还算仁慈,之前在将军府里被他仗势欺负,居然还在樊将军面前为他说好话……”
再往后,他也听不清了,身子挪来挪去,最终被重重扔在地上。
他用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四周黑漆漆的,地面阴冷潮湿,不知是什么地方。
脑子里又一阵剧烈地疼痛排山倒海般翻滚滚过来,他闷哼了声,脖子一歪又晕过去。
楚青很倒霉,照理说他该是死了的,可耳朵能听见声音,两条腿虽不能动,还有痛感——初初他认为是错觉,自己明明被撞得飞了起来,失去意识前还看见一只脚折到了脖子的位置,就冲那个姿势,人都被挤成了肉饼,怎么可能还死不透。
他动动手指,有感觉;敲敲身下的坚实地,梆梆响;睁开眼睛,头顶三寸窗刚巧能望见半个月亮,周围的一切和身上密密麻麻细细碎碎的痛感无比清晰地告诉他,自己可能也许大概真的是没死。
难得万年闭眼的老天爷终于开了一回眼,莫不是觉得楚青上辈子死得实在太过窝囊与憋屈,于是挖挖鼻孔,慈悲一番,将他飘来荡去的幽魂塞进了另一个身子里。
虽然这身子还被关在个牢里。
楚青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自然没有见过这样用木桩子制成的监牢,木料不是钢木,又在阴冷的地下呆了这么久,论受潮程度,恐怕他一个飞腿就能踢断。
当然,前提是他两条腿能动,健全的情况下。
他现在这具身体的名字叫楚淮卿,身份是大将军樊旸身边的小军师。
楚淮卿十五岁起便跟在樊旸身边,那时樊旸正值双十的大好年华,还未当上将军,只是军队里一个默默无闻的百夫长,行军途中路过被山匪屠了村的村子,见只有楚淮卿一个活口,便怜悯心起地将他带在了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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