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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说,他可以给我找个地方,让我把那个男人带过去。我不相信会有这种事,就问他有什么条件,他说只有一个条件,让他在旁边看。”
“让他在旁边看?”钟强皱起眉头。
“嗯,他就是这么说的。”钟强沉思了一会儿,发现手中的烟头即将燃尽,差点烫到自己的手,又续了一支。“嗯,你接着说。”
林兵用那只自由的手捋捋头发,回忆着。
“他看我不相信,就说,实话告诉你吧,我是个私家侦探。”
“什么?私家侦探?”
“对,我很新奇,我原来只是听说过,没想到自己能碰上。我问他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他说本来和我没关系,他只是对那个男人感兴趣。他告诉我,那个男人的老婆知道他是个gay,想和他离婚,但是没有证据,就雇他找证据。他偶然发现我们有约会,觉得这是个机会。
“我还是没听明白,问他什么机会,他说他想拍几张照片交差。
“我一听就急了,说我打死也不会干那样的事。他又笑了,说别急着拒绝啊,大家都有好处的事,为什么不做啊?他说,第一,拍了照片他就可以交差;第二,我可以得到我想要的男人;第三,他和我都能得到一笔钱。
“我说那样我往后没法见人,再说我和那个人无怨无仇的,如果那样做,不是害了他吗?
“他说他保证没有外人能看到那些照片,而且主要是拍他,拍我没用。‘你只是个道具’,他这样说。然后他又说,其实那样不算害他,如果没有这事,他也会找别的机会,反正他主顾的目的就是离婚,无论如何她都会做到的,充其量她只是离婚时想多要点钱罢了。‘有没有你,结局没什么变化,你又不认识他,不用有什么负疚感。’他对我说。
“‘那你去找别人吧。’我告诉他。我本来以为他会发怒,没想到他又笑了,说我这个家伙挺有意思,让我先听他说完。他说那个男人不是省城人,第二天就会离开省城,我如果错过了机会,就再也找不到了。他还说如果我按照他说的去做,就给我五万块钱。”
“他给你多少钱?”
“五万。”
五万不算小数目,钟强琢磨着,那个“私家侦探”真是下了本钱了,从一开始他就要把李忆农置于死地。
“然后呢?”钟强问。
“他说让我好好想想,给我十分钟时间考虑。我脑袋都空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就坐在对面,边抽烟边看我,不一会儿又来回在地上溜达,等着我。突然他说了一句话,都毕业了,这屋里也没怎么被破坏啊,然后就用手去砍桌子,只听‘咔嚓’一声,桌角就掉了,我心里‘咯噔’一下。他看看桌子,又看看自己的手,比划了两下,好像对自己不大满意。我都晕了。”
“然后你就答应他了?”
“我能不答应吗?”林兵露出一丝苦笑。
一个精心策划的阴谋,披着近乎荒唐的外衣,就这样定型了。这一切中,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机会稍纵即逝,但却被那个“私家侦探”牢牢地抓住。跟踪李忆农——发现他和林兵可能的约会——跟踪林兵——摸清林兵的底细——设计圈套——威逼林兵就范,这些一环扣一环,如果在一个环节上有点闪失,后来的事就没有可能发生。但是,那个“私家侦探”不仅做到了,而且只用了一夜的时间,这得需要什么样的行动力啊?你能做到吗?钟强问自己,他知道这是一个可怕的对手,但隐约还是有些钦佩。
这个“私家侦探”会是那个“使者”吗?看着疲惫无助的林兵,他不想再思考这个问题。他突然惊讶地意识到,“私家侦探”对付林兵的手段,和这个晚上自己对林兵所做的,几乎如出一辙:突然降临的打击造成惊恐——用隐秘使之受控——无情地摧毁对方的尊严——在绝望时威逼利诱。稍有不同的,是“私家侦探”利用了金钱,他利用的是警察所代表的公权力罢了。
按照林兵的描述,他就范也就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了。很少有人能从这一连串的连环攻击中逃脱出来,这一点,钟强深有体会。尽管那个“私家侦探”一直在从“正面”开导林兵,但隐藏的潜台词没人会读不出来:如果你不答应,就会如何如何。相比较金钱的诱惑,深深的恐惧可能是促使林兵下决心更重要的原因,而往往在惊恐的环境中,这种恐惧会被加倍地放大,人甚至都没有深入思考的可能。
眼前的林兵,就是活生生的例子。钟强不自觉地把自己和“私家侦探”进行比较,多年的专政机关的磨练赋予他行动的能力,这绝不会速成,那么私家侦探呢,和他如此相近的方法,又用得颇为娴熟,莫非他真的是个警察?
“那是个什么人?”
“我也不好形容,挺精神的一个男人,比我高点,大概比我大几岁吧。”林兵回想着那个带给他这一切的男人,过去的一年里,他经常在梦中见到他,他从来说不清自己的感受。“如果他不凶,笑起来,其实是个非常迷人的男人,可是如果他变了脸,眼神都能杀人。”
“他长得什么样?”
“嗯,国字脸吧,眉毛挺重的,眼睛也很大。”
“你后来还见过他吗?”
“除了那一次,我再也没见过他。”
“如果再见到他,你能认出他吗?”
“能。”林兵心想,这一辈子自己都无法忘记他了。
“他的长相,给你留下最深印象的是什么?”
“唉,就是他的眼睛。”林兵叹口气。
“他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体态特征,比如络腮胡子之类的。”
“没有。”林兵摇摇头,“如果非要形容他,可以说他是个英俊的男人,可是想具体说什么,你又说不出来。”
钟强快速转动着大脑,把警队的人都过了一遍。尽管林兵认为他自己形容不出来,但只是“英俊”两个字,就足以大大地缩小范围。钟强知道,作为gay的林兵,“英俊”的标准应该是很高了。
“他说话是哪儿的口音?”
“我听不出来,但他肯定不是省城人。”
没错,他不应该是省城人,最可能的,他长期居住在自己出生的那个古城。
“累了吗?”
林兵没说话,迟疑着点点头。钟强挪过来一把椅子,林兵看看钟强,犹豫着坐上去。他发现自己需要抻着胳膊,就把椅子往后挪了挪。
“再来一根?”
“嗯。”
这次钟强把烟递到他的手里,他用手背蹭蹭嘴,把烟放进去,钟强给他点着,自己也点了一根。
“行,你接着说吧。”
“过了一会儿,他看看表,说十分钟到了,问我想得怎么样,我没说话,他又问我沉默是不是就代表同意,我抬起头,看到他那凌厉的眼神,忙点点头。他非要我自己说出来,问我到底愿意不愿意,我只能说我愿意。
“他又笑了,说这就对了,他很开心,他从来不愿意强迫别人做事。听到这话,我连哭的心都有。他走过来,坐在我身边,用手揽住我,那神情你别提有多亲密了。他说,从那一刻起,我们就是拍档,拍档就要同生共死,决不能相互背叛。然后他拿出一万块钱,叫我先收着,又让我赶紧去洗漱,他要带我出去吃饭。
“我们吃了早饭,他打了一辆车,带着我来到一个小区,进了一处房子。他说晚上就让我带那个男人回那儿,他问我能不能找到地方,我说能,他不放心,非让我出去试了两次。”
“你现在还能找到那个地方吗?”
“能,我对那片挺熟的。”
“嗯,然后呢?”
“我们没吃午饭,整个一天都呆在那个房间里。他问了我很多问题,都是关于同志的。晚上我就去公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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