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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银行汇款不就行了吗?为这点事还大老远跑过来?”
“也不单是为这个,再说那帮人不习惯在银行汇钱。”
钟强琢磨着许军的话,若有所思。“怎么了,强哥?”
“没什么,我在想你说的那帮人是些什么人。”
“哦,他们开矿的,喜欢拎着现金转来转去。钱都放在破旅行袋里,也不上锁,一上火车就往卧铺上一扔,谁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一百多万。”
“是吗,还有这样的事?”
“可不是,有一次我就拎了一百五十万。”
“你?”
“对呀,很奇怪吗?我就拿不了一百五十万?”
“我倒不是奇怪这个,你怎么和他们混在一起?”
“从部队出来,没事干,我就去矿区了。”
“原来是这样啊。”钟强点了一根烟,“你们开什么矿?”
“铁矿。”
“在哪儿啊?”
“青海。”
“那么远?青海还有铁矿?”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许军笑得有些得意,“在海西州,有好几个矿呢,但是规模都不大,国家不开采,都是个人在开采。”
“往哪儿销呢?”
“酒钢啊。”
“孤陋寡闻,这些我还真是头一次听说。”
“嗨,那地方太偏了,一般人都不知道。”
“开铁矿赚钱吗?”
“这么说吧,你知道铁矿石现在多少钱一吨?”
“不知道。”钟强晃晃头。
“现在的行情我也不清楚,但年初是六百多一吨。”
“接着说。”
“那儿的矿都是露天矿,在山头上埋上炸药,一炸就行了。开采再加上运到铁道线的短途运费,一吨不到五十。”
“差这么多?”
“可不是,运到钢厂的铁路运费是八十四块,所以加在一起,一吨能有四百多的毛利。”许军喝了口酒,“一个矿一天能发五六个车皮,这样一年算下来,毛利怎么也有一两千万吧。”
“这简直就是暴利啊。”钟强惊叹。
“这利润跟着价格走,前两年行情不好,一吨也就卖二百多块钱。”
“那也了不得啊?”钟强在心里计算着,“这样得投入多大本啊?”
“本钱不大,你只要手里有几十号人,再加上买炸药的钱,就行了。”
“不会吧?门槛这么低,大家不都去了?”
“那得看谁去,看能不能立得住足。”
钟强再一次在许军的眼神中看到了他不熟悉的东西。
“你怎么这么看着我?”许军端起酒杯。
钟强和他碰了杯,把酒干了,“没想到你还有这经历呢,我现在对你可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可别,好奇害死猫啊,”许军嘿嘿一笑,“开玩笑呢,强哥,别当真,对了,这部电影你看了吗?”
“没看,很少看电影。”
“拍得还算不错。”
“你在矿上做什么呢?”钟强没理会关于电影的话题。
“管矿啊。”
“管矿?”
“是啊,开采、运输、收账,管男人,管女人。”
“管女人?”钟强诧异。
“又不知道了吧?我告诉你,在矿上,有两样东西,是钱都买不到的。”
“就包括女人?”
“是啊,一个是女人,一个是蔬菜。”许军笑嘻嘻地侃侃而谈,“能吃到新鲜蔬菜,那才叫费劲呢,咱就不说了,咱单说这女人。那个鬼地方,半年见不到一个女人,算正常,可那帮家伙一个个年轻力壮,时间长了不发泄,准能憋出事来,所以我还得给他们找女人。”
“也亏你们想得出来。”
“哎,你还别这么看,这可不是儿戏,你要是在那儿呆上一年,就知道那难受的滋味了。当地人又懒又怕吃苦,所以我们的工人都是江西人和湖南人,这帮人只要钱供到位,干活玩命,打架照样玩命。那儿没有房子,他们住的都是地窖子,你知道什么叫地窖子吗?”
钟强摇摇头。
“你在地上挖个大坑,上面再罩上帐篷之类的东西,这就叫地窖子。每个地窖子住上七八个人。”
“这么艰苦啊?”
“是啊。我有一个工作,就是为每个地窖子找一个女人。”
“什么?”
“你别惊讶,就是那样。每个地窖子一个女人,白天给他们洗衣服、做饭,晚上轮流陪他们睡觉。”
“故事吧?”
许军的眼里闪过一丝痛苦,“你要真在西北那些苦地方呆过,你就不会认为它是故事,对于有些女人来说,能生存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钟强一时无语,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我出来两年多了,可还是能经常回忆起在高原上的事。”
“你在那儿呆了多久?”
“四年。”
“看你管那么多事,想必你们的老板很信任你。”
“我们老大的确信任我。”
“你给他管几个矿?”
“五个。”
“你们老板有几个矿?”
“五个。”
“你们那儿一共有几个铁矿?”
“五个。”
钟强看着许军,忽然发现无法再说什么,许军边笑边冲他眨眼睛。
“咱也是个人才,是吧?”
“没错,你确实是个人才。为什么要走,干不下去了吗?”
“不是,人不能一直干一件事吧,再说,那鬼地方再呆下去,我的脸该成红苹果了。”
这一点钟强倒是明白,高原上的人颧骨发红,那是紫外线长期照射的结果。
“你说走就走,你们老板肯放你吗?”
“我做什么,他都不会拦着的。”许军低下头,叹了口气。
两人又干了一杯酒。
“强哥,别光说我啊,说说你。”
“我有什么可说的,上学、工作,就这么简单。”
“你在北京也有不少同学吧?”
“是啊,不过现在大家也有家有口了,联系少多了。我读研究生那几年,我那儿就是个据点。”
“上大学,挺有意思吧?”
“就那么回事,”钟强忽然意识到许军对大学生活的渴望,闭住了嘴。
“哎,我一直想上学,估计这辈子是没机会了。”果然,许军有点落寞。
“那也未必啊,你这个年龄也不算大,再加上你又不缺钱,想上学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钟强安慰他。
“没戏了,”许军摇摇头,“你知道吗,我最想去的就是刑警学院,也就是李哥那所学校,我这个年龄,没机会了。”
听到许军提到李忆农,钟强的心隐隐地疼了,两人一时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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