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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大字体半个小时过去了，钟强一边抽烟，一边操作电脑。前四张光盘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与原来看过的四张完全相同。
他站起来，走到窗前，外面骄阳似火，干热异常。他伸个懒腰，动动肩膀。自从抓获周亮、李忆农去世，他的神经一直紧绷着，他自己都觉得奇怪，短短的一个月内，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事，这不，他向李忆农念叨过很多次的新光盘，终于摆在他的面前。
按照他的性格，他刚刚就应该先看第五张光盘，可是他实在不敢。这一连串事件，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天晓得那第五张光盘又能透露出什么惊人的秘密。
可是他能不管吗？他叹口气，走回座位，把光盘放入电脑，光驱启动的滋滋声分外刺耳。
第五张光盘里有四个文件。
第一个文件是一个PDF文件，内容是本地日报关于李忆农事迹的报道。那篇报道钟强曾大致浏览过，在市民中也激起了很大反响。
第二个文件，是本地一个网上论坛关于李忆农去世的消息，跟帖者接近六千人。闲暇时，钟强也会在这个论坛里逛逛，对论坛很熟悉。他快速移动着光标，直接来到最后页，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
第三个文件，是一张照片，拍摄于李忆农的灵堂。照片很清晰，应该不是截屏或从报纸上拷贝出来的。
从这三个文件看，这张光盘的风格和前四张略有不同，钟强一时有些疑惑，这是否和前四张出自同一人之手？
第四个文件是一个WORD文件，当钟强打开它，他所有的疑惑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文件是神秘人和李忆农的短信记录，按照时间排序，一条一条罗列得非常清楚，甚至于连发给李忆农妻子的几条短信，也赫然在目。
这个文件记录了神秘人和李忆农交锋的详细过程，虽然内容钟强在前一天已经了解，但看到这份完整的记录，还是让他不禁心惊肉跳，就仿佛回到了那些地狱般的日子。
短信中共涉及三个人，对于李忆农夫妻，文件里直呼其名，而让人匪夷所思的，是神秘人为自己的署名。
神秘人自称为“使者”。
“使者，使者”，钟强眉头紧锁，念叨着，“是地狱来的使者吗？”
第五张光盘不是给李忆农的，关于死者的信息，是用来给生者看的，怪不得李忆农只收到四张光盘，那个神秘的“使者”根本就不会给死人寄光盘。
这第五张光盘，让钟强陷入沉思中。
刘队为什么也会收到光盘呢？
前三张光盘，分别是照片和录像，“使者”把光盘同步寄给刘队，按照常人的理解，或许只是增加打击李忆农的渠道和力度而已。
第四张光盘，都是敲诈的案例，寄给刘队，等于明白无误告诉刘队他的计划。
第五张光盘呢？
从后来李忆农和刘队密集通话看，李忆农有可能把光盘的事告诉刘队，那么刘队呢？他是否把自己也收到光盘的事讲给李忆农了呢？
钟强记起有一次刘队曾找他，好似漫不经心地向他询问李忆农的情况，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那个时候好像是已经收到了第二张或第三张光盘，刘队当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钟强又抽起了烟，长期以来他从未想过，除了李忆农，还会有别人收到这些光盘，这打乱了他的全部思路。他强迫自己忘掉李忆农，“从现在起，只想刘队收到的五张光盘。”
刘队在这个光盘事件里是什么角色呢？他是观众吗？钟强心底泛起一丝凉意。莫非刘队是“天使”定向选择的观众，以见证他整个谋杀的过程？难道不是吗？前三张光盘是蹂躏李忆农的前戏，第四张是计划，第五张是结果。钟强好像看到“天使”那狰狞的笑脸，“瞧，一步一步我都事先告诉你了，可是你们根本无力阻止。我的表演，你们还满意吗？”
多么冷酷、偏执的人啊，钟强不由得想到周亮——每次都是在精心选择的景点作案，不也是为了在世人面前证明自己吗？
如果真相如此，最好不过了。钟强彻底排除了刘队的嫌疑，刘队不是“天使”，他宁愿刘队只是一个简单的观众角色。现在的事情已经太复杂了，刘队没有放弃李忆农，他试图帮助过他，知道这些就足够了。
但是果真如此吗？事情会不会是别的样子？尽管钟强不愿多想，但长期的思维习惯驱使着他不得不想。或许原本的目标就是刘队和李忆农两人吧。十年前的事件同时牵扯到他们，这种可能性太大了。那么刘队的死，究竟是意外，还是谋杀的一部分？
忽然，他眉头紧锁，一股彻底的寒意袭来。
如果李忆农只是个棋子。
如果李忆农根本就不是主角。
如果李忆农只是个无关的牺牲品。
如果在李忆农身上发生的一切只是向刘队证明“天使”操纵人生死的能力。
如果一切的一切，目标本来就是针对刘队。
如果一切的一切，都是打击刘队的心理前奏。
钟强拿着烟的手颤抖个不停，他不敢再想下去。无论是哪种情况，“天使”都赢了。查询十年前的案件并不是什么难事，公安系统内部早就建立了详尽的数据库，以往很多次，钟强都参考过里边的案例。
早晨一上班，和大周、小王贫了几句，钟强就打开电脑，登陆内网。他的权限是S级，所有的案件档案都可以查阅。
钟强双击“案件库”，不一会儿主页面出现，他在搜索栏键入“1998 海滨别墅”，点击搜索键。电脑搜索很缓慢，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屏幕，过了很长时间，屏幕中央跳出一行黑色的字体：没有符合条件的搜索记录。
他想了想，又分别键入“1997 海滨别墅”和“1996 海滨别墅”，结果还是一样。
“他妈地”，他小声骂了一声，重新键入“1998 海滨”，过了一会儿，屏幕上显示有29个搜索记录。
钟强打开第一个案件，原来是两个海滨浴场的商贩斗殴。
他摇摇头，在搜索栏重新键入“1998 海滨 刑侦支队”，这一次，他找到3个案件。他随手点击第一个，顺便点了支烟。
这是发生在海滨风景区的一宗无头女尸案，后来通过遗失在海边的一把菜刀破了案。
第二个案件是一件浮尸案，至今仍未侦破，给钟强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尸体缺失双手，案卷里法医推断是死者双手被缚在海水中长期浸泡的结果。
刚打开第三个案件，钟强的心就咚咚地跳了起来，在案件承办人一栏，他看到了刘队、大周和李忆农的名字。
钟强仔细阅读着案卷。说起来这案子也不复杂，连续两年，海滨陆续有人员失踪报告，但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经常有人选择跳海作为自杀的方式。直到有一家小旅店的店主被人举报，才引起警方的注意，搜查结果让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小旅店的后院，层层叠叠，竟掩埋着四十七具尸骨，作案动机很简单：谋财害命。
看完这三个卷宗，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下午，钟强查阅了96年和97年的案件，没有发现更多的线索。后来他又查阅99年的案件，结果仍是一样。
他再次打开那个旅店案件的卷宗，从96年到99年，唯一一个和海滨、刘队及李忆农沾边的，就是这个案件了。
他回想着“使者”在短信中说过的话，所谓十年前的事件指的就是这个案件吗？那个小旅店难道就是“海滨别墅”？他长长地吐了一串烟圈，看着他们逐渐消散。
钟强窝在座位里，昏昏欲睡。他新接了个案子，需要到北京调查取证，正临近奥运会，开车进京很麻烦，他和大周一商量，决定干脆坐高速大巴。
一阵颠簸，让钟强清醒不少，他侧过头，看见大周也没睡觉，正向窗外张望着。
“怎么了？”他问大周。
“修路呢。”
“怪不得。”钟强抱怨着，“我都快睡着了，又给弄醒了。”
“我说你干脆就别睡了，一个人干坐着，怪没意思的。”
“那你说干啥？”钟强揉揉眼睛，笑了。
“干啥？聊会儿呗。”
“和你有什么可聊的？”
“不是我批评你，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不管怎么说，咱们不也是拍档不是？咱也得互相关心一下啊，也不能只想着那些小娘们啊。”
“你这张臭嘴，小王都是你给带坏了。”
“别冤枉我，你可是我们的头儿，你指到哪儿，我们就打到哪儿，小王要是学坏了，也是跟你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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