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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小说巨献:琥珀泪
2018-03-24 14:13:31 来源:网络 编辑:知雨 作者: 点击: 评论:查看评论 发表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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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是一段紧张的时间,经过一个多月紧锣密鼓的排练,节目终于顺利上演了。那晚,我像一个观众一样,静静地坐在台下观赏自己的努力成果。这出戏改编自著名越剧《琥珀泪》,说是改编,倒不如说只是同名,然后借用里面 "琥珀"和"双蝶"的美好意象,勾勒出一段凄婉动人的同性恋情。小姑说我这是一个大胆的尝试,古往今来,还没有谁敢把同志爱情故事用戏剧的形式表达出来,即使有,也是相当的隐讳,用其他情感譬如兄弟情、朋友情、同窗情等来加以掩饰。听小姑这样一说,我倒觉得《双蝶记》也是一出同志戏剧了,祝英台在前半部分本来就是以一个男角出场,况且那时梁山泊也是在不知她是女性的情况下,对她的情感早超出了同窗的范围。

这场华丽的大戏在观众经久不衰的掌声中成功谢幕。我知道,我和焰子哥哥的爱情,也随着这出戏的闭幕而闭幕。在那场雷鸣般的欢呼中,我暗暗流下了眼泪。演出完毕,安迪和小周连妆都来不及卸就窜下台来,拉着我和小姑兴奋地嚷道:"演出这么成功,一起去庆祝庆祝啦!"小姑永远都是站在附和的第一线,当即拍手称欢。我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说:"我最近老觉得很累,站着都能睡着,我想回去好好睡一觉。"小周晃着一对雉尾翎子嗔怒道:"那可不成!你是老板,说什么也得跟咱们去喝上三杯才成!这好戏都还没开始呢,你就想拍屁股走人不是?"我尽量用缓和的语气回应他:"我真的很累啊,人多一点我就受不了,觉得脑袋就快要爆炸似的。"安迪和小周说什么都不依。小姑看了看我,对他们说:"他最近一直忙着修改剧本、监督戏场,几天几夜都没睡好,你们就放过他吧,下次再好好宰他一顿补回来不就成了?"我欣慰地看看小姑,她永远这么了解我,总是在我最无奈的时候替我解围。安迪和小周听小姑说这样说,又看到我一脸倦容,眼窝深陷,双眸无光,眼白上布满血丝,的确是该回家好好睡上一觉了,便不再纠缠,总算放过我一马。

然后,小姑便跟着他们去后台慰问其他演员,我则摇摇晃晃地走出剧院,到月亮河边打车回家。

由于刚刚散场,所有出租车都被观众打完了,我愣愣地站在月亮河边,等了很久都没有车。我回过头看看华灯璀璨的剧院,又想起了骆扬,心里酸得很。如果骆扬知道现在剧院已经被我们打理得井井有条,生意也很不错,他一定会很开心的。人生就是这么奇怪,也许今天他欠你的,明天就变成你欠他。人生,就像是在不停地还债。

我怔怔地看着月亮河里那片粼粼的波光,那水光与灯火的交溶,就像迷离的蛊毒,闪烁着纸醉金迷的诱惑。有那么一瞬间,我有一种想要跳下去的冲动,我想让自己淹没在那片华光之中,结束了这场疲累的人生。

夜静得令人发狂,不知道这条繁华的街道,为何今晚如此寂廖。突然一阵强烈的亮光从后面扫来,夹杂着一阵汽车开动的沉闷声音。我惊惶失措地转过身,一辆汽车正铆足了劲向我冲来,那雪亮的车头灯刺得我睁不开眼睛,我站在河栏边,已经无路可退。我就像吓傻了似的,竟然从容不迫地等待死神的来临。反正我已经受够了生活的苦,面对死亡,反而感觉一切笃定。此刻,我觉得自己就像几米漫画里的主人公,同样患有人群恐惧症,同样受够寂寞的苦,同样安静地等待死亡降临。

我甚至闭上眼睛,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就在那辆汽车离我不到一米的时候,有人使劲向我撞来。我被撞出老远,双膝跪地。真的好痛啊,大概我的膝盖骨已经被锉断了吧,我双腿颤抖着挣扎了好久都没能站起来。

身后传来一声刺耳的汽笛声,我回头看去,被眼前那惊悚的一幕吓懵了。推我的那个人被汽车撞飞了,飞到了河对岸,滚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而那辆汽车,则撞断了栏杆,直接冲到河里去,溅起一大片水花,然后咕嘟咕嘟地冒了一阵水泡,便连车带人一起沉入河底。

我惊惶地看了看被车撞到河对岸的那个人,他的脸上罩着面纱,加上夜色朦胧,我也无法辨认他到底是谁,但我却觉得他是那样熟悉。我感到一阵惶恐不安,也顾不得膝盖上的剧痛,爬起来跌跌撞撞地窜过月亮桥,当我扑到那个人的身上,我才清楚地看见,那个救了我一命,而自己被车撞飞的人,竟然是晓风!

他的脸上罩着白色面纱,像圣洁的天使;但由于被车撞了,所以面纱的一角已经脱落,露出一片被火灼烧过的极其可怖的伤痕。他大概是被汽车撞断了颈椎骨和肺部,所以他极其痛苦地呼吸着,每咽一口气表情就特别痛苦。

我伤心欲绝地捧着他的脸,泣不成声。他颈部受伤,只能斜着眼看了看河里逐渐平息的涟漪,惨然一笑,虚弱地说:"韵哥哥……暴牙龙他永远也伤害不了你啦……他死在月亮河里了……韵哥哥……"我看着浑身是伤的晓风,他身上几乎每一处的骨头都折断了,整个身体都扭曲得变了形。我实在不忍心看着受此劫难的晓风,痛苦地别过脸去,痛哭零涕。晓风的声音在我耳边孱弱得几乎听不见:"韵哥哥……我向你说一声对不起,你接受吗……以前是我不好,每次都说难听的话来伤害你,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时时处处都为我好,可我却故意曲解你的意思……"我想紧紧抱着晓风,可他的情况,我根本不能随意动他,因为我的每一个动作,都会给他带来巨大的痛苦。于是,我张开的双手定定地愣在空中,然后,我撕破喉咙朝四周喊道:"来人啊……救命啊……救命啊……"可是今天人们就像约好集体消失似的,整条步行街,没有一个人影。我只好抖索着双手掏出手机拨打120急救中心,晓风则把手甩过来,将手机打落到地上,他喘着大气,说:"你不要打了,没用的……我已经受了严重的内伤,我能感觉到,灼热的血液正在淹没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你抱着我好么,我想死在你的怀里……"眼泪疯狂地涌出来,我抹了又抹,希望可以看清晓风的脸。我坐在地上,弯下腰去抱晓风。我仿佛听到他的骨头正在咯吱咯吱地断裂,晓风的脸痛苦得扭曲不堪,他却紧咬牙关,从不哼一声。

晓风的声音极其微弱,仿佛是从肺腔里面发出来的:"对不起,我骗了你们……我并没有去西班牙,我一直潜伏在这里,希望可以找暴牙龙报仇……现在,我终于如愿了……韵哥哥,你一定要,一定要和焰哥哥……要和焰哥哥……"晓风的话停在了这里,戛然而止。无论我如何呼唤他,他都不再睁开眼睛,都不再张开嘴巴跟我说话。老天依然在跟我玩着这个可怕的游戏,在我很肯定地认为他即将结束这个游戏,把我的生命拿去的时候,他却变了个脸,改变了游戏的规则,用晓风的死来将这个游戏推向最高峰。

老天啊,如果你想知道我有多痛苦,你没必要收集我的眼泪。因为我的眼泪,早在你开始这个游戏的时候,就已经流尽。

我想来想去,觉得应该将晓风的骨灰带回青龙湾。毕竟,那里才是他的根。重庆,是一切痛苦的起源,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再将他遗留在这座悲伤成河的城市。在这里,他曾经是那样的无助,我不想他走都走得那样不安宁。

小姑很担心我的境况,非要让小周跟着我一块儿回青龙湾去。我好说歹说才推辞掉了,我说:"从头到尾都是我欠晓风的,所以,就让我亲自替他完成最后这件事吧。等安葬了晓风,我就回来。"小姑还是不放心。她一脸惶惑地说:"不行,现在你妈妈不在了,小姑如母,你要听我的话,知道吗?"我抬头看了看剧院楼顶上的那四个金塑草体大字,淡然一笑:"你放心,我会毫发无损地回来的。骆扬还把这么重的一个担子留给我来扛呢,我怎么敢让自己出什么意外?"小姑执拗不过我,只好由着我了。我背着晓风的骨灰来到车站,觉得沉重极了。我这条性命是他用性命换回来的,我想,我一定要好好珍惜,不能辜负他。可每每我想到他还是花季少年,就这样香消玉殒,心里不禁一阵酸痛,泪如雨下。

汽车颠簸了一天,我便哭了一路。就在我沉缅于哀伤的时候,焰子哥哥打来电话,他在电话里头极度亢奋地说:"小韵!太好啦,酒店终于找到新的股东啦,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这次难关,我都买好车票啦,明天就能回重庆啦,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我想你想得每天晚上睡不着觉,我想你想得哭……"听了焰子哥哥的话,那是一种怎样绝望的悲哀啊。我知道,我们之间,陈横了这么多条人命,我们已经永远不能走到一起。命运可怕的诅咒已经利用晓风的死亡再一次对我敲响警钟,如果我再执迷不悟、再不果断舍弃这段纠缠的感情,那么,我将永远失去我的最爱,我将犯下一个滔天大罪,我将从此万劫不复,永堕后悔的深渊。

焰子哥哥见我沉默不语,便在电话那头不安地问我:"小韵,你怎么了?你生气了吗?我不是故意要离开你这么久的啊,的确是干爹的酒店出了问题,他身体又一直不好,我实在不能撒手不管啊!我,我明天就回去了,你很快就能见到我了,我向你发誓,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一刻也不分离,你相信我好吗?"我紧紧捂着嘴巴,努力不让焰子哥哥听见我的哽咽声。我紧紧抱住怀里装着晓风骨灰盒的背包,费了好大力气,才迫使自己镇定住情绪,淡定地说:"你听我说,邱焰,我根本就没有爱过你。以前的山盟海誓,那是因为我们都还小,说着玩的。现在我们都长大了,也应该清醒了,应该意识到自己肩负多么沉重的使命!我们的长辈已经为我们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如果我们还要忤逆他们的意愿,他们在天堂该有多伤心啊!就算你不在乎,可是我在乎!"焰子哥哥听了我的话,沉默了半晌,才说:"我就知道你会跟我说这些气话!我还不了解你啊,就只会嘴硬!"我实在不忍心把晓风的事告诉他,便说:"如果你不想看到我浮尸长江,你就给我安心地待在郑州,永远不要回重庆!"这句话倒是把焰子哥哥吓懵了,他巴不得从电话那头钻过来,紧张地说:"小韵,你可别做傻事啊!你要是干了傻事,那不是要了哥的命吗?就算你要放手,也等我们见了面,当面好好说清楚,好吗?你一定要等我回去啊,知道吗?"我不想再跟他纠缠,便挂了电话。焰子哥哥再次打来,我干脆关机了事。

下午两点左右,列车便抵达巫山镇。我迫不及待地绕过那几道水光盈盈的田埂,再转过青龙山脉,下了那道土坡,青龙桥便直直地陈横在我眼前。那一道道凛冽的铁索在江风中左右摇摆,桥下是滚滚的江水,激流勇进,卷起一个个漩涡,就像大熊脸上那只漂亮的酒窝。

青龙湾,我又回来了。桥下是被水淹没的村庄,连同村庄一起被淹没的,还有我们的童年,我们儿时的梦想,我们曾经的幸福,那段无忧的岁月。还有那段不该有的孽缘。

我徐步走到桥中央,江风刮得我头发乱舞。我看着脚下茫茫的江水,有种我也必将投入其中的感觉。如果我跳下去,我将会随着江水流向哪里?天堂?地狱?还是海洋?

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无论目的地是哪里,也比活在人间受苦的好吧。我想此刻,我一定是万念俱灰,不然就不会如此坚定决心要跳下去。我双手紧扶铁索,冰冷冰冷的。我翻过那道铁栏,闭上眼睛,双手一松,整个人投进长江的怀抱。

水,无穷无尽的水,无孔不入的水,找准了地方往我身体里猛灌。我又想起小时候给我算命的那个王瞎子,他说我们江家犯水,我爷爷和爸爸都死于水中,看来如他所说,我也难逃水之劫难。这就是命运,无论你如何信誓旦旦地说要改变它,可到结果,当你累死累活地忙了一大圈,你才会发现,原来你又绕回原地。

我感觉自己的灵魂随着身体正在缓缓下沉。上天啊,我来还债了,请不要再伤害我此生最心爱的人。我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他的安全,如果你够慷慨,请再将无尽的幸福赐予他,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请求你,但我还是斗胆这样说,因为我始终相信,千错万错,爱情没有错。就请你看在我对他纯真的爱情的份上,替我好好照顾他,让他来世今生都生活在快乐之中,永无忧伤。

我轻轻的躺下让身体缓缓溶化这片美丽土地我剥离灵魂来谢你养育一半升起来 去寻觅我旧年的踪迹一半沉淀在你怀里 渐渐睡去我着生飞往天堂的羽翼却情愿被你终身奴役奴役我的思想 奴役我的肉体奴役我的十指 奴役我的双臂奴役我的牙齿 奴役我的气息奴役我的肝肠 奴役我的胃脾奴役我的毛发 奴役我的母脐那一刻我叩地 吻你萧冷背脊养我的土地 我只做你的奴隶
…… 第四十八章 彼岸花开 ……

彼岸花开开彼岸,断肠崖愁愁断肠;一抹腥红笑沧桑,未花人先亡。

空门唱晚晚空门,远江船曳曳远江;莫叹红颜独自老,倚栏泪湿裳。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正躺在大片大片的花丛中,那是一片片形如龙爪的红色彼岸花,如火,如血,如荼。我想,十一月的人间,哪里还会绽放彼岸花,我一定已经到达了天堂吧。

我觉得浑身乏力,冻得厉害,不自主地颤粟着。抬头一看,我才发现我已经被人换了一身衣服,外面套着一件黑白斑块的针织衫,它是谁的呢?莫非我还在人间?

我无力地躺在草地上,望着阴郁的天空,我欲哭无泪。我转过头,看见一个身影正朝我跑来。我的眼神就像对不准焦点的镜头,总也看不清他的面孔。那是谁呢,为何如此熟悉?

近了,他近了。他的手里捧着一只蕉叶,里面是各种各样的野生果子。他见我醒来,便俯下身来,欣喜若狂地摇着我的双臂,哽咽道:"小韵,你醒了,你终于醒了!"这次我看清楚了,他是邹哲轩,那个长着一双菱形眼、匕首眉的男孩子。我虚弱地问他:"我不是在天堂吗,你怎么会在这里?"邹哲轩显得无比激动,他兴奋得说不出话来,一把将我扯进怀里便喜极而泣。我也无力挣扎,只得愣愣地让他把我抱在怀里。他抱得很用力,我感觉自己的骨架都快被他拆散了。他激动完了,才手忙脚乱地抹着眼泪,给我拿野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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