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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小说巨献:琥珀泪
2018-03-24 14:13:31 来源:网络 编辑:知雨 作者: 点击: 评论:查看评论 发表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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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简单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热情的少年,上身裹一件简单的无袖无领的毯状土布,露出黝黑结实的左胸和左臂,项间挂着一串狼牙状的饰物,腰扎一条蘑编腰带,缀一串形态各异的贝壳,下身仅穿一件简陋的猫皮短裤遮羞,脚踏草鞋。

少年冲我一笑,便露出一口整整齐齐的白牙,他说:"一看你就是第一次来墨脱吧,一点常识都没有,你用手去逮蚂蝗,只会把它拉断,吸盘就会留在你的体内。如果你轻拍受伤部位周围,它就会慢慢退出来。"少年外貌略显粗犷,但眼神里却闪着孩子气,大概是独特的地理条件使得他看上去颇显早熟吧。面对他的热情,我只能用谢谢来表达我内心的感激。

少年的热情便继续高涨:"我叫洛郎,珞巴族人。你要去哪儿啊,看看我们同路不?"我说:"我要去墨脱村。"叫洛郎的少年便亢奋地嚷道:"那可巧了!我也要去墨脱村!我在墨脱中学上高一。听老师讲我们学校来了一批从重庆来的新老师,我可想去看看了!"听洛郎这样说,我便卸下心里那块沉重的石头,看来真是天助我也,我正愁一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寻找墨脱中学呢,现在有了洛郎同行,那可就方便多了。刚才听他说他们学校来了一批新老师,大概就是指塔娜他们这批支教的大学生吧。

显然洛郎对前往墨脱镇的路线是再熟不过的了,他一路带我抄小路,并且热忱地对我讲墨脱的风土人情、风景名胜以及规划发展的状况,结果竟然提前到达了墨脱镇,由原计划的晚上提前到下午三点,令我兴奋不已。

我终于在墨脱中学的破旧宿舍里见到塔娜以及同行的其他志愿者,都是西师来的师生。他们比我先到两天,已经完排好了支教计划,此时正坐在木屋里围着木桌喝玉米酒。那位带队的中年男老师对我的到来颇感惊讶,说是都安排好了,也不知道让我去教哪一门课程。塔娜突然眼睛一亮,说:"你不是会唱川剧吗,你可以教孩子们唱戏啊。这里教育落后,对孩子们戏剧方面的培养缺乏,如果你肯教他们唱戏,他们肯定会很高兴。但是他们平日里课程繁多,只能晚上抽出时间来学戏。"事情也只能这样敲定了。本来我就是额外的人员,这倒不是说我是多余的,墨脱这种地方最缺的就是教师队伍,只是我只上了大一,心有余力而不足,也只能教教川剧了。

喝完玉米酒,其他人便一哄而散,四处寻觅美景去了,大家都是头一回来墨脱这样的人间仙境,所以显得极度亢奋。塔娜和洛郎便带我去墨脱中学转转。逛完中学,我只能说,墨脱的教育设施实在是太落后了,木头房子,墙壁上满是缝隙,风雨可袭,屋顶盖一层破旧的塑料纸,在风中呼啦啦直响;学校后方是一片极不规则的草坪,算是操场,两侧各架一支木框,如果不是木板上面那只破渔网织成的网,我怎么也想不到那便是篮球场。如果说我的老家巫山落后的话,那这里就只能算原始社会了。洛郎告诉我们,墨脱不仅仅是教育落后,农业也落后,到现在很多山区都还保留着刀耕火种的原始方式。

在闲逛的过程中,我们讨论了我的住宿问题。塔娜说,房间都很打挤,其他志愿者的宿舍都挤得人踩人,根本再住不下我了。洛郎则拍拍胸脯说:"没关系,江韵老师可以跟我挤一挤,只要你不嫌弃。"我笑道:"现在有地方住就不错了,我怎么会嫌弃呢?"塔娜也放下心来,说:"那就这样定了。洛郎你先带江韵老师逛逛,我回去再备备课,明天就要上课了,我得抓紧时间好准备准备。"洛郎对学校周围的环境相当熟悉,带着我像穿山甲一样钻来钻去,最后在一棵百年松树下歇息。我看着远方的群山,烟雾缭绕,仿佛置身于远离喧嚣的仙界。突然我想起米兰·昆德拉的《生活在别处》里面的几句话:"来,让我们穿上最美丽的衣服走在街头,爽朗地高声大笑,让所有人的目光注视着我们,让我们真的叫他们妒忌。来,让我们轰轰烈烈地经历一次爱情,甜蜜热切地在绿草地上拥抱,让我们的手指互相缠绕,心灵互相抚慰,让我们真的叫他们妒忌。"我想我已经被眼前美不胜收的盛景征服了,彻底忘记了那些烦心的事。在这里,没有纠缠不清的爱恋,没有偿还不清的债务,没有传宗接代的烦心,没有朋友逝去的忧伤。

洛郎是一个只有十五岁的高中生,可他看上去像二十岁,我知道,那是墨脱残酷的生存条件造成的。在这里,他必须学会如何生存,学会如何与自然斗争,学会如何把自己历练得一身魁梧。

他看了看我,笑道:"刚才那位桑吉塔娜老师真是个大美女,我很喜欢。"我怔怔地看着他,只觉得这样的话不应该是由一个只有十五岁孩子的口中说出来。可他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和犀利的眼神,才让我明白,这不是一个玩笑。我哦了一声,不再支声。

洛郎接着说:"等我毕业了,我就娶她做媳妇。"洛郎的这句话更让我惊讶。他还这么小,竟然这么早就开始规划自己的未来。我不知道觉得可悲还是欣慰,也许他就像我一样,是个自然规律下的服从者,只不过他是绝对服从,而我是被动服从。虽然我做了一些徒劳无功的挣扎,最终不也是失败了么?那么,对于洛郎想法的惊讶,岂不是五十步笑百步?

洛郎的宿舍,是一间比较宽敞的木屋,里面大概住了七八个孩子,有门巴族的,有珞巴族的,还有康巴藏族的,个个都长得人高马大,一副好骨架,相比之下,身材健硕的洛郎都显得小个头了。我感觉像是进了巨人国,看到他们后背就一阵阵发麻。他们的床都是由木板搁在一块儿拼接而成,铺着绣花的粗布毡毯,略显简陋。虽然睡惯了家里的高床软枕,但这一路把我折腾得够呛,我一倒下便呼呼入睡,一觉到天明。

次日醒来的时候,宿舍里的孩子们都上课去了。大概是他们想让我好好休息,所以没有吵醒我。外面开始下雨,我独坐窗前,看了整整一天的雨,想了一天的心事。

接下来的日子都这样平静而又充实。白天他们上课的时候,我就四处走窜,到当地人家里去体验乡土风情,或者去仁钦崩风景区游玩,晚上就在操场上教孩子们唱川剧。他们都天资聪颖,大山的封闭并不影响他们的睿智以及好学的天性,进步都特别快,短短一个月功夫,就唱得像模像样了。

在墨脱的这段日子,塔娜像大姐姐一样关心我,无微不至。她原本是西藏人,所以对于藏式的生活习俗再了解不过,她不厌其烦地对我讲跟这边的人交谈,应该避免哪些禁忌的话题。在这里,她也是唯一可以让我倾吐心声的人,对于我的事,通过这一个多月的了解,她大抵也知道了七七八八。她就像一位仁慈的老者那样对我循循善诱,而非鄙视。

那是一个夏雨初霁的中午,两座大山之间架起了一道美丽的彩虹。我们站在一棵巨大的榕树下,我又想起米兰·昆德拉的《生活在别处》,我看着塔娜那张古铜色的健康的脸,以及她耳间那一大串美丽的耳坠和那无数条细辫,于是我吻了她的脸。在这个幽闭的地方,一个人是如此轻易就隔绝了红尘,可一个人又是如此轻易就掉入另一段尘缘。塔娜羞红了脸,像一只暗黑色的苹果,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我立刻就后悔了,塔娜圣洁得像一朵莲花,我不应该轻易亵渎的,于是我连连道歉。塔娜倒是爽朗一笑,伸出手勾着我的脖子,湿热的嘴唇便贴上来了。末了,她说:"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被你眼里那层灰色的忧郁打动了。以前在高原上见到的都是些粗野男人,却没想到人世间还有你这般细腻得打动人心的男子。那时候什么都没想,只想能跟你过一辈子。"我轻吻着她的鼻尖:"你也是第一个打动我的女子……听你唱歌,如临旷地,胸襟变得开阔。你就像女神多吉帕姆,令我敬仰。"塔娜只是抿着嘴浅笑,对襟衣领上那对栩栩如生的画眉婉转漂亮。她拉着我的手,穿过那片像极了老人蚺蚺胡须的榕树气生根,再越过一片藤藤蔓蔓的亚热带丛林,最后来到一个石柱林立的洞口。洞口的岩石垂下一片水帘,叭嗒叭嗒地滴落到地上,冲出一道深深的水槽。她拉着我穿过水帘,里面竟然别有洞天,我们恍若进入另一个醉人的世界:洞穴里面是姿态万千的石钟乳,上面缠绕着各种喜阴喜湿的藤本植物,叶似鹅掌,经脉突出,紫色果实,甚为漂亮。

更令我羡艳的还是洞穴中央那只天然形成的水池,水明如镜,鱼儿游弋,水藻丛生,我想,现代人工园林与之攀比,也是相形见绌了。更绝的是水池中央竟然还横躺着一块圆盘石头,像一只高踞水中的莲蓬。塔娜脱下鞋子,像鸟儿一样跃上圆石,伸出手来拉我。

我们就坐在莲蓬石头中央阔谈,像发现一个世外桃源般兴奋。忽然塔娜眼里闪烁着情欲的光芒,她爬过来伏在我身上,几近野蛮地拉开我衣服上的拉链,像猫儿一样饥馋地吻我的锁骨。我被这豪放的高原女子彻底征服了,她就像驾驭一匹脱缰的马儿一样,轻易将我制服,骑在我身上呼风唤雨。

女人,原来这就是女人。我躺在冰冷的石头上,双眼迷离地看着塔娜那对上下跳跃的乳房,在氤氲的水气之中若隐若现。我猛然坐起来,将头深埋在她双乳之间,贪婪地享受那醉人的女人香。我想,我是酩酊大醉了,不然,我就不会如此意乱情迷,脑袋里一片空白,只顾着享受醉生梦死般的快乐。

我只感觉自己正在飞翔,此刻我已站在云端,正要到达另一个颠峰。我紧紧并拢脚趾,浑身肌肉痉挛,身体像打了一个重重的喷嚏,我射了。事后的塔娜全然没了之前的狂野,温柔得像只绵羊,紧紧依偎在我怀里。我替她抹抹额头上细细的汗珠,吻吻她绯红的脸颊,我想,如果这样爱,该有多简单。

来墨脱一个多月了,至今我还没去仁钦崩寺。来墨脱不去那里的话,那可就是一个大大的遗憾了。仁钦崩寺又称莲花圣地。位于墨脱镇卓玛拉山上。是墨脱县修建最早和规模最大的寺庙,属藏传佛教的宁玛派。

今天一大早,我早早用过膳,从马铺租了一匹枣红色马儿,带上些许干粮、水和地图,便上路了。一路上山路坎坷,好在这匹红马走惯了山路,专挑险恶的路段却健步如飞。马匠说它的名字叫多吉,意思是金刚之躯,永远不会垮下。马匠还说,多吉是铺里的上等马匹,凡是有什么重要的情报要传送,都会选择它。

我轻轻抚摸着多吉脖子上暗红色的鬃毛,它便吭哧吭哧地撒欢,然后响亮地嘶叫一声,得得得得地飞快地向前跑去。我看着远处高高的卓玛拉山,仁钦崩寺矗立其巅,威严而气派。

就在多吉准备进山的时候,后面传来一阵得得的马蹄声,我回头一看,那是一匹在阳光下白得发亮的马儿,个子比多吉高出一截,踏起步子来轻盈如羽,气息却相当匀称,不慌不乱,果然也是上等好马。我再看马背上的人,竟然是洛郎。他一边吆喝着使唤白马,一边冲我喊道:"江韵,你等一等!"洛郎略显愤怒的表情让我心生不妙,而且他平时都是唤我江韵老师的,而今天却对我直呼大名,语气也颇为不善,莫非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便一扯辔头,收住缰绳,多吉便调了一个头,听话地停下脚步。洛郎赶马过来,用极不友善的眼光看着我。他穿着土巴巴的斗士短袍,露出黝黑结实的臂膀和胸脯。他的腰间别着一把闪着炫光的藏刀,脸上露出杀气腾腾般的凶光。

我笑着问他:"洛郎……你为什么不在学校上课,你跑出来做什么?"洛郎眉头高挑,愤怒地说:"你让我怎么放下心思上课!我想了好几天,觉得这件事情还是我们两个私下解决为好。我尊称你为老师,可你却搞我喜欢的女人,你算是什么狗屁老师?!"我看着这个向来热情似火,今天却冷漠如冰的孩子,心里便燃起一团恐惧的火焰。我怔怔地说:"你是指……你指塔娜老师?"洛郎恨恨地说:"你明知道我喜欢他,将来还要娶她的,可你倒好,竟然先下手为强,霸占了塔娜老师!难道这就是你们汉人的卑鄙手段?"我感到一阵羞辱,但我尽量压制住内心的激动,低声道:"我喜欢塔娜,她也喜欢我,为什么不可以?"洛郎便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面容狰狞,那凶煞的表情与他的年龄实在不相符。他狠狠啐了一口,重重地说:"我要跟你决斗。谁赢了,塔娜老师就是谁的。"我对他的话感到不可理喻,哧笑了一声,便调转马头,准备上山。我想,孩子就是孩子,连处事都这么孩子气,居然还会用武力来衡量感情。

洛郎在身后哈哈大笑:"你怕死,你是个懦夫,你配不上塔娜老师。"我置若罔闻,继续赶马前行。洛郎追了上来,多年的高原生活,使得他对马儿的驾驭技巧比我娴熟百倍。他利索地从腰间取出藏刀,用力刺向我的背心。在炎热的高原上,我感到冰冷的刀锋触到了我的骨肉,我的血液,以及我的灵魂。热气腾腾的血液沿着我的背脊,经过腰间,向屁股下的马背淌去,一直蔓延着多吉的皮毛,渗进脚下的土地里。此刻,我却没有了疼痛感,我用逐渐扭曲的目光看着洛郎,我并不怪他,那个让我又爱又恨的男孩儿——我病态地喜欢他,喜欢他的勇敢,喜欢他的任性,喜欢他的刚毅。我艰难地回过头,微笑地望着他,他却傻了——藏刀还在扎在我的肉体之内,仿佛与我合二为一。血液染红了我的牙齿,吓到了洛郎。我知道我撑不住了,我就要倒下了,我用尽所有力气往后面倒去,希望能倒在他怀里。

他扶住我,一边哭一边说:"我不要你上她,我不要你上她!"我却依然笑着,笑着笑着,我就看不清洛郎轮廓分明的脸了,也看不清仁钦崩寺的方向了。于是,天黑了。我没能如愿,没有倒在洛郎怀里,而是重重地摔在草丛里面。我的灵魂飞了起来,绕着青天白云,越飞越高。我听不见洛郎的呼喊声,听不见多吉的嘶叫声,听不见天空盘旋的老鹰的尖叫声,听不见远处僧人的诵经声。我听不见任何声音。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俯卧在一张矮榻床上,浑身麻木,我想翻个身,可精疲力乏,后背一阵剧痛。记忆慢慢拼合起来,那应该是被洛郎刺下的地方,此刻正疼得紧。我的衣物被人除去,几道白纱绕过前胸包扎着伤口。我扭转脑袋四处打量,床上挂着褐色透明蚊帐,素色被单上面绣着洁白的莲花,濯清涟而不妖。一缕霞光透过镂空雕花的窗户照射进来,刚好落在矮榻床前的那只蒲团上面。窗户左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字迹苍劲的毛笔字,题着"心静如水";窗户右面的墙上则挖了一个四方形壁孔,里面摆着一尊镀金铜佛,正下方是一张方桌,上面摆着松香、蜡烛、木鱼和一盘香蕉。

看到香蕉,我才觉得肚子饿得不行。于是我强忍伤口的剧痛,吃力地起身下床。我这才发现自己下身穿一条灰色僧裤,腰间给人扎了一束腰带。我顾不上疑惑,便踏着榻上那双绣花布鞋,攀着墙壁来到方桌前面,抓起香焦便是一道狂啃。我抬着看了一眼那尊铜佛,它似乎正用凌厉的眼光审视着我,令我不禁打了个寒噤,倒退几步。

这明明是一间禅房。我无比好奇,我不是被洛郎杀死了么?那把刀子刺入我体内那样深,都触及到我的脊骨,为什么我却又醒了过来?为什么他不一刀将我结束?我扶着墙壁走到阳台上,外面是一道雕花的石栏,楼下的院坝内除了几鼎香炉,空无一人。为什么这个寺院如此安宁?

我仿佛能听见远处的山顶传来一阵嗡嗡呒呒的诵经声,以及老鹰鸣叫的声音。正在我听得入神的时候,一个声音从楼下传来:"江韵老师!你醒了?"还没等我来得及低头去看,那个身影已经如闪电般窜进楼道,不一会儿功夫便跑到楼上来。是洛郎。他看到我醒来,还如此生动地站在楼台上,他兴奋得不能自已:"老师,你醒啦……"我冲他浅浅笑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洛郎显然一脸的歉意,这会儿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像一个犯错的小孩,把头垂得低低的,喃喃道:"你没事就好了,我真怕……老师,我错了……你会怪我吗?"我虚弱地摇摇头,扶着栏杆,指着远处的山顶问他:"上面是什么声音?"洛郎听我这样一问,便立即来劲了:"老师,上面在举行天葬仪式呢!附近的一个农民跌下山崖摔死了,法师正在为他送行。"我对洛郎的回答颇感好奇:"什么是天葬啊?我能去看看吗?"洛郎大手一挥:"不可以,不可以!天葬是神圣的仪式,外人不能擅自观看的……再说,再说那是很残酷很血腥的,你看了会受不了……"我只感到后背一阵冷气袭来,伤口好疼。我说:"洛郎,你欠我一个人情哦。就当是补偿我的吧,我好歹从鬼门关溜了回来,你就当帮帮我。我真的很想了解藏族文化呢。"洛郎做了一个为难的表情,但他很快就眼睛一亮,凑到我耳畔低语道:"哈哈,老师,其实我也正想去看看呢!天葬仪式不是一般人能看的,我特想看了!我知道有条小路可以通往天葬台,你跟我走吧!"说罢,洛郎便拉着我的噔噔噔噔地下楼,他跑得飞快,像一匹健壮的马儿。他跑了一段,回过头看看羸弱的我,又快步跑回来,二话不说,背着我就往丛林里面跑去。

果然是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洛郎就像敏捷的猴子一样穿梭在森林里面,丝毫不被那些藤藤蔓蔓的植物所牵绊,背着我就跟背着空气似的,步履平稳。丛林里不时会有漫步的小鹿和羚羊出没,看到我们便惊惶失措地跑开。洛郎一边爬山一边嘱咐我:"偷看天葬是对死者的不尊重,我们就当作是为死者送行吧,这样心里能好想一些。待会儿我们就躲在草丛里面偷看,老师你千万不要吱声,免得被天葬师发现了,那样可就麻烦了。"山巅呈三角锥形,周围是枝繁叶茂的树木,洛郎在一块巨大的生满斑驳苔藓的岩石后面停下。他小心翼翼将我放下,尽量不动到我的伤口。他在前面打头阵,扒开挡在眼前的树叶,嘘了一声,便把我唤过去。我这才发现,原来我们离天葬台已经非常接近了,大概只有二十米距离。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葬台,神秘而又幽深的地方。乍一看去,它并不气派,是一个三十来平方的石台,凹凸不平,上面还残留着一些尸骨残骸以及一缕缕随风打转的头发。天葬台周围筑有一米多高的铁网,上面挂满经幡,随风狂舞。天葬台右侧摆了一只巨大的香鼎,里面烟气缭绕,气味独特。

两个年轻力壮的男子将一只粗麻袋扛到天葬台上之后便退下;一位年迈的穿经袍的老喇嘛便蹒跚着走上天葬台,转动着手中的经轮,闭上眼睛开始诵经;另一位中年男子则打开一个羊皮袋,从里面掏出一大堆刀、锥、斧、锤等铁器。湛蓝的天空中盘旋着几只秃鹫,声声长鸣,像极了草原上的大雕。

洛郎的压低了声音对我解释道:"天葬师马上就要开始动手了。天葬台周围的铁栏是为了保护死者的骨肉,不让鹰鹫撕扯得太远;香鼎里发出的气味,可以吸引秃鹫前来取食死者的骨肉;那位诵经的便是尼玛次仁喇嘛,是仁钦崩寺最有威望的喇嘛;你看天葬台周围那凌乱撒落的衣裤鞋帽,那便是死者的遗物;天葬台下面那尊雕塑,便是墓葬主,藏语里面叫「尸陀林主」。他们的形象宣扬了诸法无常,世界有生住坏空,万物有生住异灭,人有生老病死,可是众生不明无常之理,妄生执着,最终招致轮回之苦。墓葬主向人们展示人的最后结果不过是一架白骨,旨在启悟人们放弃执着,寻求解脱。"我便望去,那是两座骷髅雕塑,异常可怖。男骷髅右手高举铁钩,左手当胸捧宝盘;女骷髅右手高举无怃花枝,右手当胸捧着盛满鲜血的头骨碗,他们舞姿特异地站立在各自脚下的一具尸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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