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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穿啥?就是电视上那些人穿的呗,反正不好看。他回来就是给你姥姥姥爷上个坟,烧点儿纸。接着就走了,也没说啥时候回来。对了,他还给了我五万块钱,说是给你回来娶媳妇儿用的。你快回来吧。”
我妈妈这辈子可能都没拿过那么多钱,怪不得现在急着催我回去结婚。
但我的心思根本不在钱上,我追问着:“小舅呆了几天?又去哪里了啊?你有没有告诉他我在哪里,有没把我电话号码给他?让他来看我啊!要不我去看他!”
妈妈说:“就呆了不到一个礼拜,那时候不是根本联系不上你嘛!”
我心里悔得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恨自己上个月不该那么消沉。
小九,我小舅,他竟然活着。
电话里什么也问不出来了,但是至少他还在。
我的眼泪一下子迸了出来,挂了电话立即干了一杯酒,为我那段年少的时光,我最好的朋友。
李燃愣住了,瞠目结舌地看着我。
10
结果自然醉得一塌糊涂,拉着李燃讲我和小舅的故事。讲我们匍匐在草丛中逮蚂蚱,讲我们在小河里光屁股洗澡,讲我们偷邻居家的玉米被抓住后找家长,讲我们在林场里挖树苗结果碰到了蛇……
我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是想说,不停地说,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叹息,喃喃地叨念我的小舅竟然还活着,抽了一包烟,不停地要酒喝。
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天旋地转,我感觉有人把我推进出租车里,回头看,是小九?哦,不是,是李燃。
不过李燃怎么长着小九的脸呢?我使劲地揉眼睛,头好晕,想吐。
之后感觉眼睛睁不开,记忆有一段没一段的,人好像在云里飘。
然后看见楼梯,有人搀着我,有人喊“半夜三更你神经病?!”然后李燃的声音,“肖哥不对吧?你家是几楼?”
再然后,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头疼而醒来,眼前的东西还在摇晃,不过分辨得出是躺在自己的房间里了。
很暖和,被子很软,这样躺着真的很舒服,窗外的阳光一直铺进来,爬过窗台和地板,赖在我的枕头边儿上。
突然觉得世界很美好。我的小舅还活着……这不是做梦吧?呵呵。
然后听见门响,李燃走了进来,端着一杯牛奶。
“醒啦?”他笑眯眯地问。
我用手捶了捶头,羞赧地笑了一下。
他说:“很渴吧?再躺一会儿就起来喝牛奶吧,很养胃的。”
我才发现自己是裸体的,突然有些尴尬,脑子里开始乱七八糟。
难道……不是李燃还能是谁呢?不过,一个性取向不是同性的人,应该不会把另一个男人脱成这样吧?
他在床边坐下了,一边摆弄着我的电脑,一边说:“怎么了?还不想起来啊,光屁股不好意思啊?哈哈肖哥。”
我一翻身下了床,摇摇晃晃打开衣柜,穿上了睡衣,一边别有用心地说:“臭小子,你总是把别人脱得这么光溜溜?”
他显得有些得意洋洋的说:“是啊,醉得象猫一样,还不是得任人摆弄?哈哈哈哈。”
我故作紧张地说:“不是吧?难道我失身啦?哈哈哈哈。”
他说:“你又不是小姑娘,还失身呢。”
“那可不一定,主要是看遇到了谁,说不定你就是个男女通吃的小色狼。”
他哈哈大笑,好像遇到一件什么新鲜的事情一样,“男女通吃?男女通吃,恩,男女通吃……”
然后他说:“你吐得胆汁都出来了吧?衣服都塞洗衣机里了,正洗着呢。哎肖哥我可告诉你啊,我这是第一次给别人洗衣服呢,你得好好感谢我。”
“切,又不是手洗。”我转身进了卫生间。
昨晚想必折腾得不轻,胃里很不舒服,肯定是吐到身上了。李燃的外套也没见挂在哪里,估计也吐了他一身。
那么,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没有?
以前任成刚至少一个星期会来一两次,两个人抱在一起入睡真的很舒服。他不来的时候,深夜一个人,我会听歌,看碟,看电视,一直到困得眼睛睁不开才肯混沌地睡去。因为一个人累了,才不会中途醒来,才不会感觉到醒来时的身边很凉。
而现在,七个多月了,我一个人醒一个人睡。
我在梦中都会抱着一个人,哪怕没有任何欲望,只是一种取暖,身体的取暖和心灵的慰藉。昨天晚上,我被记忆抛弃了的夜晚,我没出格吗?
想想真是……倒霉,干吗醉得一塌糊涂,至少让我知道我碰过他的身体也好。
这个小朋友不简单,十八岁的少年,城府很深啊。
我洗漱完毕,回到房间里,喝完牛奶,凑近他,看他在网上查着什么信息。
“求职?”我问:“你准备找什么事情做?”
他说:“没什么目标,就是随便看看。肖哥,你呢?准备做什么?”
“我……”我还真的没想法,如今只要能安下心来,做什么都可以吧?我说:“我一直做商业活动策划的,这工作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要看在什么单位。”
他说:“这里机会很多啊,公司也多,你为什么还要离开呢?”
我能跟他说我的过去和现状吗?我们还没达到那样的信任。他如果知道我被一个男人“包养”了五年会怎样看我?虽然我也一直工作着,但凭我的收入,怎么可能供给我的生活?不管是出于感情还是生活,我都不得不承认我和任成刚是一种“包养”的关系,这可能在当今社会已经屡见不鲜甚至有人引以为荣,但是……最没有尊严的妓女也会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羞涩,对于李燃,我的过去在瞬间成为不可言谈的秘密,成为一种耻辱和避犹不及的禁忌话题。
我淡淡一笑:“我想换个环境,换个城市生活,不可以啊?”
他说:“当然可以啦,呵呵。”
我说:“你呢?你能不能告诉我……昨天晚上,我没啥过分的吧?”
他哈哈大笑,说:“肖哥看你说的,你怎么样我都不觉得过分。”
分明是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也是在试探,在这个时间段,我本应纠结在任成刚的变故中不可自拔,但事实却恰好相反,没有,真的没有,哪怕是他杀了人,被判入狱十二年,我竟然都已麻木,没有麻木的仍是我的抵抗不住的需求,是的,我需求,李燃,象他的名字一样,暗自燃烧,象一团火焰。
但是,他的话是那样的巧妙,那样让人想入非非。
臭小子,总有一天我要清醒地对待你,让你知道你的肖哥不是用来打哈哈的。
他脱掉了我全部的衣服,可以肯定的是,帮我擦洗过了。男人和男人之间没有隐私,因为我们什么都一样,从生理到心理,但是,我们为什么会去喜欢同性呢?
唉,如果生命可以重来……如果生命可以重来,我一定做个普通得猪一样的人,不想不看不问,不比较不努力不争求,我一定会很幸福。
李燃下午上班,关了电脑去上班了。
我禁不住好奇,卑劣地查看着他的上网记录,也或者说他单纯地没有清除上网记录。那些在我看来都是莫名其妙的信息,诸如:中国最早对“苏州模式”提出质疑和批评;生态旅游和中国特色;中国赌博犯罪调查实录……之类,毫无关联的信息,我大失所望,竟然没有一个是和“同志”有关的内容。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也或者说,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少年?
不管了。爱怎样就怎样吧,我要建设我自己,我不再把希望寄托给任何人。
但是晚上他又来了。
他轻轻地敲门,小心翼翼地进门,拿着一瓶伏特加,提着一塑料袋蔬菜,笑嘻嘻地说:“肖哥,找你喝酒好不好?”
我说:“小小年纪贪酒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他强词夺理地说:“昨天你喝醉了,你说你最喜欢喝醉的感觉,飘忽忽的啥都不记得……”
我明白了,他的狡黠并不仅仅存在于笑容里和言谈间,更融在他的行为里。
我戏谑地说道:“你不是想把我灌醉了再把我扒光吧?”
他说:“肖哥,那我不成了流氓了吗?”
这个小流氓,真的很流氓,他明明是流氓,偏又长得这么无辜得不像流氓,我真恨不得立即把它丢到床上,咬他亲他蹂躏他,之后呢?之后……
唉,有了从今,没有以后。我终于明白了,我的最大的不快乐,不是因为我穷,而是我没希望,和有了希望也无处寄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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