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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清楚地记得火车时间的确定是在一次大班课上,他当时并没有要求延后。我说:"哎,挺不方便的,要是真麻烦就不用了。"谷天依旧单纯的笑,说:"没事,拿回去也是一样的。"我刚刚经历了D处长和尚凌男的虚假,对他也没有了把握,一直担心他会不落下稿子,回去再找借口。谁都可以骗我,但是谷天不能,至少我不愿看到。后来的情形和我料想的一样,他回到家的第二天,打来电话说,稿子复印件让他落在宿舍了。他宿舍还有人,要我把稿子寄去。
我刚从医院回来,说:"算了,明年再说吧,我才吃过药,困了,想睡觉。"想挂电话。
"别、你别挂!我家地址在你文曲星里,你寄来吧。" "再说吧,再见!"隔天,我给他寄了一封短信。
谷天,您好:现在宿舍只有我一个人,在给您写信。您不必说抱歉,抱歉的应该是我,请求您的原谅。如果不是我的强逼,您也不会左右为难。复印件太多,不方便寄去。我自己可以处理,真心感谢您曾经给予的帮助。
祝您新年快乐!
林默发了信,我心里心里空落落的。又接到他一个电话,问:"身体好了么?" "好了。" "稿子寄了么?" "寄了。" "呵呵,好好休息,多多保重!" "知道了,"我说,"没事了吧?我挂了。" "挂吧。"他说。
我挂了电话,就开始了孤独的寒假生活,每天吃饭、睡觉、改稿子,数天也说不了几句话。这一年人走得早,楼空得也早,加之北方冷峭的天气,处处冷冷清清。食堂内人影稀疏,而校园里更鲜有人影出现,宿舍二楼只有我和另外一个人,而那一个人并不常见。空了的宿舍已经贴上封条。宿舍楼道逼仄,阴冷,幽深的灯光照在封条上,寒气逼人。每一天,我都会想到谷天,心想如果他在身边,就不会这么寂寞了。有时候幻想他若突然出现,我会毫不迟疑地抱着他,即便挨上两巴掌也愿意。
一天晚上回宿舍,我刻意不看那些封条。它们像鬼魂一样,一个接着一个飘过去,隐隐绰绰。整栋楼出奇的静,听的见只有我深浅不一、凌乱的脚步。到了212门前,我惊讶地发现封条不见了!房间内有声音!我想到谷天,急忙去敲门。开门的是另外一个同学,在外旅游了一圈,正在打点行李,准备回家了。他说,你宿舍电话老在响,是不是别人有急事找你。
我想应该是谷天,他应该收到信了。这时候211宿舍的电话陡然响起,我连忙回去,"喂,我是林默。"那边传来谷天的声音:"我谷天,收到你的信,我每十五分钟打一次,等得黄花菜都凉了,你整个下午都不在。" "宿舍冷,我去了教室,教室也不热,食堂人少,教室里没有人,医院里也没有人,宿舍里更没有人……"我语无伦次,心切地想诉说。谷天笑,说:"谁让你回去这么晚呢,在家也可以改稿子啊。" "明年就回去早了。"我说。
"你的信我看了,写得我没法说。"我解释说,当时在发烧,头脑不清,想到哪写到哪。
"你知道就好!复印件不方便,就把手稿寄来。我明年再给你带回去。" "你别弄丢了。"我迟疑地说。手写稿是我当时最宝贵的物品,打算小说出版后就送出去,第一个便是谷天。我好久没有这么畅快地说话了,兴致勃勃地说起这边的生活。谷天以为要长聊,要我等一下,他把电话拿到电脑旁。他正在玩QQ泡泡堂。我说:"不用了,没事的话我就挂了。" "今天是小年夜,腊月二十三。"他说。
"我二十三不过,二十四过,我们那里是那个习俗。你二十五二十六过小年夜吧?" "为什么?" "你想知道么?" "想知道。" "官过三民过四,王八过五贼过六啊!"我戏谑说。谷天呜呜生气,"我以后再不给你打电话了,你老是挖苦我。"我说:"我给你打,今年三十给你打。"后来我给他寄了三本手写稿,大年三十那天,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给他打了个电话。我说:"给你打电话真高兴!"他呵呵笑,说:"我也是。" "真的假的啊?" "真的!" "哦,谷天,我每次见你都很激动……" "呵呵," "真的,听见你声音也紧张……稿子收到了吧?" "收到了。" "那就好,没有丢就好,我还怕丢了呢。" "丢不了。" "你在干啥,现在?" "打游戏……" "哦,无聊,"我有点失落,简单说了过年的情况,道声"新年好",就挂了电话。
那一年就这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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