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人说他出版了两本书,一本书《帝国主义被打到》,另一本是《社会主义真美好》,发行了300万册,加上亚非拉各地的盗版,共有1000万册之多。
"鄙人有幸去朝鲜、古巴、柬埔寨访问,各级领导都说读过这两本书,老百姓都看,不认识字的人也看。外国大使见到我,追着要签名。"老人说了大半天,像带着我们去世界各地风光了一把。风光回来,我留下小说介绍,请老先生赐教,一周后再来请益。老人说:"好,一定要来。我最最喜欢和你们青年学生交流。上次去你们学校演讲,气氛很好。"老人是曾在我们学校开过演讲,有两个学院规定在演讲前、后各签一次到,否则不给毕业,学生们忙着签到,所以显得沸沸扬扬。老人深受感动,当场读了几首诗,有两句"共产主义旗帜红,革命青年点火种。共产主义不是梦,'三个代表'唤大同……"如是等等。
老作家再见到我,带着为死人盖上殓尸布的语气说,小说人物多,故事杂,没有矛盾。"小说一定要有矛盾,特别是激烈的矛盾,像比帝国主义和社会主义的矛盾。我看小说里老师和学生有矛盾,你就应该写老师怎么压榨学生,学生大胆反抗,批判老师。"我告诉他这是一本校园小说,写批判恐怕不合适。他立刻说:"老师和学生一定要上升到阶级矛盾,敌我矛盾,就按我说的做,否则出版不了。"我想到老人经历过"文革",对阶级斗争情有独钟,就像一个经常喝花酒的人,想到的只是男欢女爱,也就嘴上说多写矛盾,提前告辞,从此再未去拜访过。
一天晚上,宿舍熄了灯。谷天进来,坐在我床上。他最近来宿舍,不再找何木松,而是找我,这多少让我欣喜不已。谷天说:"那人说你这两周没有去找他了。"他说的"那人"是那个老作家。黑暗中他轻轻抓着我一只手。我觉察到C正在看我们,警觉地缩回来,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是谷天俊朗的外形,以及此时哀怨的表情,使我无法抗拒。我声音无比轻柔,融化了一般,说:"……还没有完成。等完成后再向他请教。"谷天勉勉强强同意。我拍拍他肩膀,说会尽快弄好的。他说好,起身要走,却被我一把拉回来,我想他多留一会儿。他以为我有悄悄话要说,支楞着耳朵靠过来。我一笑,轻声说:"走你的吧!"他朝我裆部捅了一拳,撒腿跑出去。我下体的伤口尚未痊愈,与他说话的时候,慢慢坚挺如柱,一拳正中要害,竟有撕裂般的疼痛。谷天这时候得意洋洋,说:"忘了医生说啥了?要克制!" C自从知道我动了手术,不再为他蚕豆大小的**感到难过,好像我被阉了,而他的还能看得见,有胜于无。C忙不迭地说:"林默想克制都没得克制,头头出来刺激太强烈了,哈哈!"谷天淡淡地望他一眼,没有说下去,这往往是他对人没有好感的表示。他打一哈欠,转身离去。C感觉无趣,转而问我天天在忙什么。我挖苦说自己脑子笨,用的时间比他多,天底下没有第二个人有他的好脑袋瓢,不仅能研究科学文化知识,还能研究别人的隐私。
C说:"我就是好奇,你越神秘,我越是想知道。"我不屑。C开始笼络起尚凌男,请他吃了顿饭,就从他口中知道了小说的事情。C有一周的时间远远地观察我,似乎看到了饕餮怪兽,或者说,茅坑里的炸弹。一天他当着全宿舍的人,郑重其事地说,毕业前要出一本书。何木松玩笑说:"你先签个名吧,等成名了,见面都困难。" C没有玩笑的意思,说:"我打算写科幻小说,有20万字。"何木松说:"写科幻还能卖几本,否则只能送人。" C说:"很快就动笔了。"但是,一直没有动静,知道他创作的人比他创作的文字还要多,大师往往如此。有时C看见谷天来找我,他便去隔壁找尚凌男,或把他叫过来。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我知道是尚凌男漏的口风,就疏远了他。后来誊写完《白字》的时候,觉得他毕竟帮了不少忙,就请他和谷天吃顿饭,算是还他的人情。谷天却在路上撒起娇,说如果出版的话,得加他第二作者,尚凌男第三作者。作者头像挂他的,因为他长的比我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