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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时间过得真快,象是一转眼的功夫,便到了秋忙时节。
中午摞下碗筷,赵四海和钱虎二人顾不上休息,饮好了两匹马便套上了车。
“驐,驾。”
坐在马车左侧前沿板上的钱虎一声干脆的吆喝后,手里的马鞭在两匹马的上空划过一条弧线,‘啪、啪、啪’的三声清脆的声音响在空中,惊得院里的鸡鸭鹅们纷纷躲了起来,马车便出了院子直奔田地而去。
因为三江村各家的苞米地大多都是成片的,人们刚开始收苞米的时候,都事先在自家的田地中间掰出四垄或是八垄的苞米,然后把苞米杆子割倒,腾出个车趟子,如此才能进车装走苞米。
车行在路上,赵四海坐在马车的右前沿板上,摘下头上的蓝色长沿帽看了一眼天空,天阳正当头,几乎是万里无云。然后转脸看向钱虎,见他身子板直地坐着,嘴里不时地吆喝着,手里的鞭子也不时地挥动着,脸上红扑扑的,便忍不住开了口。
“虎子,你可是红萝卜调辣面,叔是吃出没看出啊,真与那些老车把式一般不二的!”
“叔,算你说着了,我这也差不多赶了快十年的马车了,在咱村里我这车赶的可是叫得顶顶响的呢。”钱虎本来心思就不全在赶车上,不时地转头看向赵四海,有他同车而行,既让他感觉激动兴奋又让他感到心里特别的踏实。这会听到他的夸赞,心里更是高兴,脸上扬溢出幸福的笑容,扬起手里的鞭子使劲地甩出清脆的声响。
“呵,说你能,你还来劲了。往前瞅着点,马车都快进人家苞米地了。”
听了赵四海的话,钱虎赶忙收回看向他的目光,才发觉马车已经偏道了,差点就轧到别人家的地头。急忙迎着马头挥了一下鞭子,嘴里‘挝、挝’地吆喝了两声,马车便重新地回到路中间。
赵四海看着身边的钱虎,心里是着实的喜欢,不禁笑呵呵的多看去几眼。
“叔,我看你咋经常穿这身蓝色衣服和戴这顶蓝色帽子呢?你喜欢蓝色?”看着赵四海今天的穿着又是那身蓝色衣服和戴着蓝色帽子,钱虎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喜欢蓝色,看着心里舒服踏实,你看叔穿这身好看不?”
“好看,倍儿精神!”
“你个傻小子,咱们加快点吧!”赵四海说完开心地哈哈地笑出了声。
钱虎也跟着他笑出了声,紧甩几下手中的马鞭,两匹马巅巅地跑了起来。
这个时候,三皇上拉着满满的一车苞米从对面赶了过来。
“海叔,虎子哥,你们这么早就下地了啊!”来到近前,三皇上先开口说了话。
“我们两家三十几亩地的苞米就我们两个人掰,不这样可要落后的!那你不是比我们更早?”赵四海接过三皇上的话头回道。
“我今天在我老丈爹那个村叫了几个工夫,他们上午掰的苞米我们家的一套马车根本就拉不过来,这不趁着他们吃午饭的功夫,我就晚吃会饭把地里的苞米给拉了回来。”
“皇上,你可真能整,这样用不了几天,你的那几块地的苞米就可以收完了啊!”钱虎接着说了一句。
“嗯,三五天就能收完。我刚才离老远就听到你们爷俩的笑声,有啥高兴的事情让咱也跟着沾个光呗。”
“今年这收成多好,能不高兴嘛,你看你这一大车的苞米穗个顶个的大啊,你能不高兴?肚子不饿?快些赶车回去吃饭吧!”
到了自家的地头,钱虎把马车赶进车趟里,然后和赵四海分别在马车的两边往车上装上午掰下来的苞米。
两个人不再说笑,都弯腰拣着地上的苞米往车上装,过了一段时间,车箱被装得满满当当。
“叔,看你都冒汗了,累了歇会吧,我先把这车苞米拉回家!”钱虎又往车里加了一土篮子苞米,然后看向对面的赵四海,见他反带着帽子,额头上早已经见了汗水,脸上还有一道很明显的汗水流过的痕迹,额下的胡茬似乎瞬间冒长了很多,他看着心里不免有些心疼。
“干这点活就累,那叔这身子骨不是白长了吗,呵呵。快走吧,赶车小心些。”听了虎子的话,赵四海心里倍感舒服,双眼柔和地看了几眼他,然后冲他挺了挺身板并晃了几下胳膊,示意他根本不累。
“叔,那我走了。”
钱虎说完看了一眼赵四海并冲他笑了笑,然后坐上马车扬起鞭子大声地吆喝了一声,赶着马车就往村里行去。
赵四海站在原地望着马车消失在地头,方才摘下帽子擦了擦汗,拿着帽子迎着脸扇了扇。脑海里不觉又晃出虎子憨笑的脸庞以及耳畔回荡着他关心的话语。嘴角不自觉地牵出一丝开怀的微笑。
他重新把帽子戴好,挎上土篮子钻进地里,一穗穗掰着苞米,他要多卖些气力,抓紧时间多干些。
一穗穗成熟的苞米撑开苞米叶的包裹,露出金黄色的尖尖头,象一张张娃娃的笑脸沐浴在阳光下,让人看得格外的舒心。又昭示着三江村的人们又迎来了一个丰收的年头。
“驭(二声)。”
随着钱虎响亮的一声吆喝,他把马车便停在了地中间。
“虎子,这么快就赶回来了啊,急个啥嘛!”赵四海从包米地里走出来,把一土篮子苞米倒向车里,目光柔和地看了一眼虎子,见他头上冒着汗水,外衣半敞开着,露出灰色的线衣,衬出结实的胸膛。
“叔,我给你沏了一暖瓶茶水,歇会喝点水再干,给。”钱虎边说边走到赵四海的近前,把手里的暖瓶连着一个水碗递给他。
赵四海接过暖瓶,倒了一碗茶水,看着碗里冒着热气的茶水,他的心里是暖暖的。
“看你满头是汗的,你也喝一碗?”赵四海说完摊开大手帮钱虎拂去头发上的几缕苞米缨,然后又轻轻地拭去他额头上的汗水。
“叔,我在家喝过了。”钱虎迎着赵四海柔和的目光看去,心里竟很坦然不再羞怯,见他慢慢地喝着茶水,络腮胡茬上挂着几根红色的苞米缨子。他此时敞着怀,衬衫包裹不住他富有弹性的肚腩,上面还挂着一两片苞米叶,因为裤腰没有太往上提,裤裆处便象拥挤出一大块饱满的形状,让钱虎顿生瑕想,在脑海里勾勒着那份强悍的雄性。
钱虎忍着激动的心情哈腰拣起土篮子钻进苞米地里,开始忙活起来。
赵四海一连气喝了两碗茶水后,把暖瓶及碗放在地垄间,哈腰拾起土篮子来到虎的近前。
“虎子,叔想好了,等来年买个四轮子,这样我们就可以省劲多了,咱三江村整个浪也没有几辆,咱又可以帮别人家收庄稼增加份收入,你觉得怎样?”
“那当然好啊,我觉得这四轮子早晚会取代马车的,到时你真要是买了,我给你开。”
“傻小子,叔对开那玩意可是老赶,买回来就是要你开的嘛,呵呵。”
“叔,到时你就会知道,俺虎子不只马车赶的好,四轮车开的同样刚刚的!”
“呵,你就在叔面前吹吧,你就多吹吹,叔也好凉快凉快。”
二人说说笑笑地掰着苞米,一穗穗的苞米被一篮子一篮子地倒入马车上。
等到太阳完全降落西山,他们二人赶着车走在回村的路上,车上装着满满的一车苞米,这是他们今天拉回的第三车苞米。
“叔,你看。”
“看啥啊?”赵四海顺着钱虎手指的方向看去,隐约看到一辆马车晃悠悠地刚好行在回村的桥上,细看去,方才看清是玉秀坐在车沿板手执着一把短鞭赶着马车,而堆满车箱的包米上坐着她的闺女。
在这傍晚时分,她们娘俩倒构成一份特殊的风景线!
“宝柱这一走,玉秀拖家带口的,也真的不容易,孩子要不是赶个农忙假,她家的地可就她一个人收啦!”
“叔,你心疼人家了?”看到赵四海望着玉秀的车辆若有所思的样子,钱虎忍不住带着一股微微的醋意,嘴上便也逗上了一句。
“臭小子,我心疼个啥,都是同村住的,多少会觉得有些不忍吧!”
“叔,她娘家的两个哥哥一个弟弟过两天就来帮她秋收了,到时,她应该是咱村第一个收完秋的呢!”
“虎子,给叔唱两句二人转听听!”赵四海看了一眼前方隐约的村落,忽然转头仔细地看了一眼钱虎,然后要求他唱上几句二人转。
“叔,那你听好了!”钱虎也不客气,扬起马鞭甩在空中,啪、啪的几声脆响过后,他便放开了嗓子唱了起来。
你胡搅蛮缠欺人太甚
分明是看我无能起外心
我忍气吞声求和睦
你得寸进尺坏人伦
我苦读诗书求上进
你逼我打柴进山林
回来寒暖都不问
恶言恶语骂夫君
抡起扁担将我打
一心离开朱家门
……
我刷刷点点写完毕
只觉得手发颤头发晕
眼前发黑痛在心那
声调虽不是那么纯正,但他粗实的男中音听起来倒有滋有味,在本已经渐安静的傍晚,构成一种美妙的旋律。
赵四海边听边不住地点着头,还不时笑呵呵地看着虎子神情专注的样子,他感觉此时此刻是他自打来三江村以来最让他由衷的感到开心的时候!
他似乎回到了幸福的从前,又对未来在这里的生活充满了一种别样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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