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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午饭过后,赵四海躺在热乎乎的炕上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是两点多钟了。起身下地,伸了伸懒腰活动了几下胳膊腿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坐在炕沿上边喝着水边抽着焊烟,待水喝完了烟也吸得差不多了,起身推门走出屋子。
从自家院子里出来,本想去村中的榆树下凑个热闹,却看到俊堂叔从东边的路上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左手还拎着一个装得满满的黑塑料袋。他便停住身子,待俊堂叔走近,方才出声和他打着招呼。
“叔,出村了?”
“嗯,我上午去镇里开个会,你这是要干啥去?”俊堂叔两只手仍然背在身后,粗略地看了一眼赵四海说道上,他今天穿着一身灰色的中山装,黑白相间的头发象是刚被剪过,短短的密实地伏在头上,额头上隐约可见有汗水,两道皱纹如刀削般地刻在上面。
“没啥事,出去溜达溜达。”
“那跟我进屋去,我有话和你说。”俊堂叔说完也不看他径直走到他家的院门前推门走了进去。
赵四海微微地楞了楞,心想这老爷子今是怎么了,有什么话非得要回屋说呢,难道……见他已经走进院子里,也只好跟了进去。
“老婆子,老婆子,干啥子呢?”俊堂叔一进屋里放下塑料袋,解开上衣钮扣,拿过毛巾在脸上胡乱地擦了一把,然后坐在炕沿上喊俊堂婶。
“你个老头子,回来就恁大声喊,咋地了?”俊堂婶从外面适时地走了进来,手里拎着用竹条编制的小筐,里面装着一些白的黄的与嫩绿的豆角,看样子豆角大部分都老了。
“我这嗓子都快渴冒烟了,从镇里到咱这,我可是一路用步量回来的,赶快给我们爷俩沏壶茶水喝。”
“你以为你身子骨结实啊,走这么远的路,我看你累坏咋整!”俊堂婶一边埋怨着一边忙着沏茶。
赵四海没有说话,在一旁听着他们老两口这一番话,心想这老两口自从他来到三江村好象就从未红过脸,相依相伴相互关心照顾着,真是让他羡慕的一种幸福。
他紧走几步在俊堂婶前面拿过柜子上的暖瓶,又拿过茶壶放了些茶叶在里面把水倒上,等了一小会,给俊堂叔倒了一碗,又给自己倒了一碗。
俊堂婶不喜欢喝茶,她坐在炕沿边上挑拣着篮子里面的豆角。
俊堂叔似乎很仔细地看了赵四海几眼,端起茶碗在上面紧吹了几口,然后轻呷了几口后方才缓缓说道:“我今天在镇里,有人向我打听过你。”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听了俊堂叔的话,赵四海不禁一楞,眉头瞬间皱了一下,忙着问道。
“李天林。”
“怎么会是他?”听到这个名字,赵四海忍不住在心里打了个问号,把就快燃尽的烟卷放在唇间使劲地吸了两口,面目表情不停地发生着变化。
“叔,你认识他?”
“也算是刚刚认识,他是最近从别的县城调过来的镇干部,你们熟识?。”
“我和他只是一般的认识,谈不上熟识。叔,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这不是上午会前没事坐在一起闲聊,他象是随意问了我这一句。”
“叔,你和他说了。”
“我告诉他三江村确实有一个叫赵四海的人,但我又说叫这个名字的人多了,不一定是他问的人。”
“那他没问别的?”
“没有,没等他多问,会议就开始了,会后我就直接回来了。”
“叔,我知道了,没别的事,我就走了。”赵四海突然感觉心里面一片混乱,想出去外面理顺一下心思。说完便急着转身向外走去。
“你着哪门子急,等会再走。”俊堂叔象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忙唤回赵四海。
“叔,啥事啊?”赵四海转过身问了一句。
“四海,别怪叔性子急,你和玉秀的婚事考虑的咋样了?”
“叔,我想等忙过了这个秋再说。”赵四海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一听俊堂叔问及这桩子事,便也没再多加考虑就说出了口。
“啥?你们俩都是乡里乡亲,知根知底的,又不是大姑娘小伙子处对象,还等的什么劲啊,你到底是同意还不同意,给个痛快话,我也好跟玉秀说啊!”听了赵四海的话,俊堂叔脸上的表情既无奈又是气恼还有一种不解。
“叔,我和玉秀根本就不合适,您就不用为我操心了。”赵四海心里本已经乱得很,这会见没法再拖下去了,只好来个干脆,一口回绝算了。
“真不知道你是咋想的,人家玉秀哪点配不上你,她可是过家的一把好手,既勤快又能干,你能娶上她,那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喜事,可你咋就不知道珍惜呢,唉!”俊堂叔说完狠狠地喝了一大口水,然后把杯子重重地撂在炕沿上。
“叔,您别生气,我……”赵四海站起身又给他的杯里加满了茶水。
“四海啊,你叔说的对,你再寻思寻思,总不能一个人这样过啊!”俊堂婶接过话头,她刚好把篮子里的豆角挑拣完。
“叔,婶,这件事我会直接找玉秀说的,你们就放心吧。”赵四海心里清楚俊堂叔若不是实实在在的为他着想和心疼着他,只是他实在是没有办法随了俊堂叔的心愿。
“若不是看着你一个人过活不方便,我才懒得管你呢!”
“叔,您别生气,您不管我谁管我啊,抽支烟消消气!”赵四海见俊堂叔动了火气,忙着走到近前从衣兜内掏出一根事先卷好的焊烟卷递给他。
俊堂叔看了一眼赵四海接过烟卷放在唇间点上火狠狠地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的脸上显得很无奈。
赵四海从俊堂叔屋里出来时,俊堂婶也跟了出来。
“四海,别怪你叔,他就是个倔脾气,刀子嘴豆腐心的,他心里可是惦记你呢。”
“婶,我知道俺叔对我好,哪能怪他呢,呵呵。”
“晚上记得来这里吃饭,你叔从镇里买肉和菜回来,还有一瓶酒呢。”
从俊堂叔的院子里出来,赵四海便没了去村中的意思,心里面乱七八糟的,现在不只是玉秀的事让他头痛,而那个叫李天林的突然出现,更让他一下子不知所措。
怎么就这么巧,他咋就会来三江镇工作呢?自己又将怎样去面对他呢?
赵四海思前想后,也不知道该做怎样的考虑,索性点上一根烟放在唇间狠狠地吸上两口,心里暗自寻思:该来的终归会来的,该面对总是要面对的,也或许和他之间根本就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这样想来,他心里便有些坦然,迈步缓缓向家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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