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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过了。
阳台上的蔷薇从黑铁栏杆里探出枝条，上面单瓣的白花密密地开得热闹，浅淡的香气，隐约还有夏天的味道。
一个傍晚，我漫步在通往小欣家的路上。
林荫大道两旁，香樟和梧桐都在梳理着各自发黄的叶片。落叶在足掌下喳喳作响，风穿过林木，树叶随风低语，秋鸟在鸣啭，虫儿凄惨地叫着，还有时而传来耳畔的那无法说明不可形容的声响……地球上充满着这么多新鲜美妙的天籁，而过去我竟浑然不觉。我就像在弥补过失一样的，平心静气地走着，一点不漏地倾听四处的声音。
“小浪！”
“咦，小欣？”
“我等了你好久也不见你到，就走下来，估计会碰上你。想不到你才走到这里。”
“反正又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我就慢慢走了。”
我仍旧处在刚才那种抒情的心境里，只想安安静静地走一会儿。于是再也没有说话。
朋友间的默契让我们不会因为这样的沉默而尴尬，更不需要人工呼吸式地对话不断。有时话说到一半，我就缄口不语了，沈欣也不会觉得我莫名其妙，他会知道我正在思考什么，就让话端悬在空中。相向地，我也能理解小欣有时的特殊行为。这就是朋友吧——灵魂的感通使我们的心连在一起，相互理解、包容，温暖着对方……
沿着林荫道慢慢走了一程，前方的灯光渐渐辉煌起来——到别墅区了。
头一栋别墅很特别，它的庭院很大，围着篱笆有一圈低矮的房子。小欣说那是狗舍，他吹了声口哨，一瞬间，二十多只狗跑出来，聚集到我们这边来。狗的品种很丰富，有吉娃娃，腊肠，拉布拉多犬，雪橇犬……每一只都得到了精心的照料，皮毛富有光泽。他们凑到小欣跟前摇尾巴，很乖巧的样子。小欣伸手进去逐个摸了一遍，还煞有介事地和他们说话。
“过来摸摸他们吧。”小欣回头过来对我说。
我之前不太喜欢小动物，但看到小欣和它们这么亲密，也就感兴趣地蹲下来，摸了一只雪橇犬。
也许是灯光的原因，这只雪橇犬的斑纹呈现出别致的淡紫色。我摸着它，它显得很温顺，扭着脖子要舔我的手。
“你跟它们很熟？”
“嗯，我每次经过这里，总要停下来逗逗它们，有时还带些东西来喂它们。”
“既然很喜欢小动物，为什么不自己养一只呢？”
“以前养过一只土狗，但有一天他把乐乐咬了，之后家里就再也没有养过宠物。”
我喜欢小欣注视狗狗的眼神，里面包含着无尽的爱意和怜惜。很可爱的样子。
走到小欣家时天已经黑透了。
小欣家静悄悄的。阿姨和乐乐不知道去哪了。
走进了小欣的房间。他开了两盏幽蓝色的灯，一个夏天都不停歇的空调放着冷气，房间冰凉凉的。
小欣的房间分成两间，中间用一扇暗门相隔，外间的陈设极为简单。一张软垫占去了半间，中央挂了个沙袋。靠着墙壁摆着一套音响设备，另一侧钉着一个篮球框。
我席地而坐。小欣说今天要让我欣赏什么，我静静等候着。
“你躺着，把眼睛闭上啊！”
我照做了。不太自然地躺在软垫上，心里扑扑跳，满怀期待。
轻轻地，一阵海浪声由远及近，渐渐壮大起来。然后是吉他的弦音。旋律出色极了，一气贯注，优美动听，却又决不落入俗流。而且背景的浪音与旋律浑然融为一体，其音质犹如雨点敲打在海面，温情脉脉地刷洗着我的意识……旋律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情感愈加饱满。我感觉小欣躺在一侧，双手环抱住我，我们翩翩然地飘在大海上，我们的肢体舒展开，无忧无虑。然后吉他叩响了最后一音，海浪声静静维持着，将我们领回大海的怀抱——和美友爱的世界。稍顷，一架直升飞机飞离海面，旋翼与空气拍击的扑扑声渐渐隐去，关闭旋律……
许久，我睁开眼睛，小欣的脸和我贴的很近。
“太美了，这是什么曲子？”
“My ocean.我的海洋。下午偶然间听到它，就和你分享了。”
“真的太棒了。再听一遍吧。”
“别。过几天再放给你听吧，你会有新鲜又成熟的感觉。”
“那好。”
音乐使人迷幻，在那样淡蓝的光影下，音乐的余音还在耳畔。我凝视着闭上眼睛的小欣，心中的情欲被催生出来。
借着罗曼蒂克的情调，我们接吻了，并无邪念，姑且可以称为友谊之吻。
这是我们的初吻。初吻因为没有经验而新鲜奇妙。先是贴上嘴唇，然后舔对方的唇齿——一点味道也没有——痒痒的，有些狂乱，感觉很怪。
结束了对接吻的初体验，我们都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们的秘密，不要告诉别人！”
“嗯。”
我们又抱着滚了几圈。嘻嘻哈哈地闹了一阵。
“你说，接吻以后是不是就会怀孕？”
“啊？那我们不是要怀孕了？”
“我们是男的啊，只有女的才会怀孕。”
“你怎么知道？”
“你看电视里，男女亲吻了，结果就生了孩子。没有结婚之前，没有接吻之前，女的都不会生孩子，被男的亲了以后，就生了。对不对？”
“有道理。”我对小欣的理论十分赞同，甚至整个小学时代我都笃信着这套歪理。
这是我们第一次讨论性的问题。
入睡的时候，那海潮的声响依然回荡在耳际。身体需要睡眠，意识则加以拒绝。
于是，我起身打开电脑，下载了那首曲子——《my ocean》。然后拷进mp3.插上耳机，回到床上去。
闭上眼睛，那曲子蜿蜒而出，流到心田里去。那旋律在我岑寂的心房里声声回荡开……我仿佛看到那柔蓝的大海，仿佛潜入水底，看到海水中奇妙的光之网，海水摩擦每一寸皮肤，海潮述说着深海中的秘密，关于生活在那里的生物，以及大海的起源……小欣也游入了我的视野，轻飘飘，自由自在地游在海面，纤长的双腿拂动着，在水中旋转，细瘦的腰身，宽展的肩膀，俨然海之子。沉浸在那样的旋律里，我一点一滴掬取着大海的心颤，将其融入自己的心律。久久地，让我的欲望迸流……
天将亮而未亮之间，我彻底醒来了。耳塞早已脱离耳孔，里面还放着歌。
我脱掉睡衣，穿上牛仔裤，在T恤外面套一件长袖衫，走出门，坐电梯下楼，到外面去了。早上五点刚过，路上只是偶尔有飞驰而过的车。横穿旷阔的沿海公路，走过作为防风林的松树林，爬过防潮堤来到海岸。皮肤几乎感觉不出风。天空整个布满阴云，但暂时没有要下雨的样子。宁静的清晨。云如吸音材料一般将地面所有声音彻底吸尽。
我弓着腰坐在沙滩上，离大海还有一小段距离。一只白色的海鸥有些犹豫不决地穿过无风的天空。微波细浪有规则地涌来，在沙滩上勾勒出柔和的曲线，留下细小的泡沫隐去。
怅望着大海，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天沈欣裸泳的情景。不懂自己为什么对他的酮体那么着迷，这几天总在回味。也许是在追随着美，他的躯体美得像一件艺术品。更或许，这是欲望在作崇。人都是有欲望的，可我为什么对男孩的身体产生欲望呢？我十二岁的头脑还难以解开这个问题，只是不住地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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