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王亦周和宋浩说我没到过南京,一直把我找到学校设在火车站的接待点才走。
当时学校的接待点前已经到了很多从各个军区军兵种来的战士了,大家有的着便装,有的就穿着军装,从军装上来看,海、陆、空、武警,好像全都齐了。我看了一下,和我一样穿便服的只有少数几个。当时我心里还直犯嘀咕,录取通知书上也没说明是穿军装还是着便服啊,怎么穿军装的那么多。
接待我们的是上一级学员队的师兄了。当时,看着他们肩上红牌牌,觉得特别英武,心里想,是不是一进学校,我们也就可以把肩上的小细杠杠换成红牌牌了。
大巴把我们从火车站直接拉到学校,就停在学员队门口。门口的右侧挂着学员队的名字,白底黑字的木板六个楷体字“XX系XX队”,门前两边放着两块小黑板,一块上面写着贴着报到须知,另一块上写着“热烈欢迎新学员”。
我在报到须知的那块黑板上找到了我的名字,我被分在一班,新兵连的时候我在一班,到军里警卫营的勤务连,公务班从编制上讲也是一班,现在学员队又分在一班,就觉得挺巧合的(有的时候我想我确实是与“1”这个数字有缘吧:))。
我们住的是那种老式建筑。后来才知道敢情我们住的就是国民党政府当时在南京的交通部。学校在马路对面还有一院子,是办公区,那楼是国民党的行政院大楼,飞檐半拱的,让人觉得挺庄严的。
学员队教室和宿舍都在楼内。一进门是教室和队部,往右拐是一条深深的走廊,两边就是学员宿舍了。走廊尽头是一扇红色的门,不过被长长的木条给钉死了,那边是另外的学员队了,这样封起来,大概是为了便于不同学员队之间的管理吧。
当时对宿舍印象最深的就是那深红的宽木门,和已渐渐褪色的红色的木质地板,走在上面,觉得空空的,有回响,特别不踏实的感觉。我隔着两条木板的缝隙往下看,大概从地面到木板有一米多空间,也不知道国民党那时候是怎么设计的,难道是防潮么我想。
宿舍倒是挺大,四十多平米吧,靠墙放着五张上下铺,每个床铺上都贴好了名字。我们一班,一共九个人,我到的时候已经来了六个,大家由于都不熟悉,简单的互相认识后,都在自己的床铺上收拾自己的行李之类的。这可能也是军校尤其是部队生与地方大学生的不同之处,似乎地方大学的大一新生在报到第一天就能自来熟,特热情和活力的感觉,大概短暂的部队生活可能已经或多或少地让我们都具备了一种说好听点是成熟说不好听是死板的气质。
“请问这是二班吗?”一个声音在门口问。
我回过头看,门口站着一位穿着陆军夏短袖的战士,一米八几的样子,那一张面孔,让我讶异得差点没从上铺掉下来。
[13]
我的惊讶倒不是因为他的帅气,而是因为这张面孔竟然与林宇飞如此相似。
这一张面孔似乎与走廊内当时的昏暗形成了一种光线上的对比,这有点像那种大光圈的特写,在他身后的走廊全部背景都模糊成了一种深色的虚无,只有这一张面孔从虚无中迸射出一种光鲜而有活力的颜色。询问的时候,他刚毅面颊上徐徐绽放出一种至纯而柔和的笑容,挺挺的鼻梁下的嘴唇,泛着健康的光泽。
他的五官、脸型都和林宇飞像极了,包括体型,都是那种修长的样子。不知道他和林宇飞站在一起应该是什么样子,大概真的像一对同胞的弟兄吧,如果稍有一些不同的话,那就是他明亮的笑容代替了林宇飞脸上常有的孤傲和冷峻。
多年以后,当我坐在电脑前重新回味在宿舍那红色的木门边看到这一张探进来询问的脸庞时,我仍然觉得有一种特别不真实的恍惚。我觉得自己基本上算是一个唯物主义者。不过,如果真有一种造物之神的话,那么直到现在,我都不能知晓这造物的神灵为什么要在我的人生舞台上,安排两张如此相似的面孔依次出现在我不同的人生场景当中。
当时,我只是看着他,忘了回答。
而他似乎也注意到了正在上铺的我那惊讶迷惑或许还一些呆滞的眼神。
住在我下铺的方建东回答说:“二班往前走一点,就在我们隔壁。”并且他还很热情地走到门口,指了指往右走不到三米的二班宿舍。
陆陆续续的,学员队的学员们基本上都到齐了。
我们学员队一共六个班,一班到五班都是
男生,六班是女生,有八位,后来我们
男生还常常拿六班的女生开玩笑,说,你们六班干脆排练一“八女投江”得了,要不简直白瞎了你们这八位巾帼女英雄了。
快晚饭的时候,队里集合点名。
从走道往楼外操场走的时候,在过道我遇到了他,他很友好地对我笑了笑,那感觉像是熟识了好久的老友。
点名的时候队长按照班次和身高排好了队伍,我们六个班分两个区队。一二三班一区队,第一个队形,三四五是二区队,第二个队形。
开始点名了。
我从队长念第一个名字开始,就在心里默默注意着那张面孔在答“到”时所叫到的姓名,心想,他不会也叫林宇飞吧。
“许品邑!”
“到!”
他似乎还有些稚气的响亮的答“到”声,让“许品邑”这三个字从此走进我的心中,成为我生命中有着特殊意义并且难以抹去的一个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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