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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我和段小兵分分合合好几次。
每分一次,彼此痛苦万分一次,每合一次,感情又加深一步。
现在想来,可能,我和段小兵有冥冥注定的缘分。包括后来我们之间发生的种种,所有一切,都有因果,就像我遇到了他,而他遇到了我。
学校的操场上,我打量着段小兵,高了,帅了,简直是个小男子汉了,我都认不出来了。
可能是本能的亲切感,段小兵一点也没有重逢的拘谨,像小时候,把我抱起来,转一圈,放下,拍拍我的脑袋。
段小兵说:“飞飞,你怎么不长个啊。”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也愁,就是不长。”
段小兵把手搭在我肩上,安慰我:“没事,以后跟我在一起,包你一年就长我这么高。”
他的热情消除了我仅有的一点矜持。
我右手挎着他的腰,双脚悬空,像只顽皮的猴子:“好啊,要没长你这么高,你割点给我补上。”
“把头割给你。”他连拉带拽把我拖回教室。
哈哈。我咯咯地笑。
进教室时,段小兵说马顺这个狗崽子太过分,问我要不要和他换座位。
可能,初来乍到,在一个陌生环境受到欺凌,能得到别人的关心,尤其是五年后再次重逢好朋友的关心,这种关心和感动往往会放大数倍。我突然有种拥抱他的冲动。
但我本能地摇头拒绝了。
段小兵比我高出一头,就算他想换,老师怎么可能让他坐前排,我不想因为我让他受到不必要的牵连。
我说:“没事,我又不怕他!”
段小兵眼睛一亮,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飞飞,好样的,他要再欺负你,我帮你出头。”
下午放学,走廊上,马顺靠过来,推推搡搡。
这是我极其愿意看到的事儿。
想起之前就读的那所中学,校风严肃,死气沉沉,里面的学生中规中矩到了形同僵尸,日子过得味同嚼蜡,而之前和马顺那一架打得一点也不痛快,刚拉开帷幕就谢幕了。
我倏地热血沸腾起来,在走廊上拉开应对架势。
说是打架,模式就是套用西点军校老生欺负新生的桥段,也没什么来由,有压迫就有反抗。
不过这一架打得十分惨烈。
马顺长得并不高大健壮,样子很凶,打起架来却是徒有其表,只会做一些撕撕拉拉下三烂的动作。
我衬衫被撕了两道大口子。
马顺更惨,鼻血横流,眼睛都肿了。我真是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就在我和马顺打得难解难分,有几个见风驶舵的同学介入了这场战斗,并站在了马顺这边。很快,我寡不敌众,节节败退。
段小兵出现了。
他迅速地介入这场战事。
段小兵比所有的交战者都高了半个头。这使战局带有了宿命的性质。毕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对手都是识时务的人,且战且退瞅了空就落荒而逃。
就剩马顺一个人还在顽命抵抗。
段小兵也不客气,大手一捞,揪住马顺的衣领,拎到半空,说:“去个**,你要再欺负他,我对你不客气!”
马顺双脚悬空,蹬着,气急败坏骂着:“你妈那个逼,什么闲事都要管。”
段小兵一扔,马顺掉到了地上。
段小兵说:“去个**,不服咱俩去操场,你要打赢了,我就不管。”
马顺爬起来,嘟嘟囔囔,骂骂咧咧一番,到底没敢迎战,灰头灰脸回家了。
段小兵帮我整理被撕开线的衬衣,夸我有种,敢和马顺作对。
一路上,段小兵告诉我,马顺仗着父亲是望江厂的某个头头,在这所学校为非作歹,横行霸道,没人敢惹,连校长也敬他三分。
一般他一个人坐一张桌,有新转来的学生,老师会分给他一起坐,他就趁机烂施淫威,挫挫新同学的锐气。
段小兵当然不会怕他,身强力壮、个头高是一方面,据说,段小兵刚回城时,结识一帮社会朋友,参加过打架斗殴,甚至被拘留过,只因未成年,才放了出来。不过,从那后,段小兵变老实多了,很少参与社会斗殴事件,也很少在学校惹是生非。即便如此,由于名声在外,很少有人敢惹段小兵,哪怕是马顺这类的恶霸。
段小兵说,马顺就是只纸老虎,仗势凌人,你要真豁出去,和他硬拼,他还真怕你。
段小兵说,他根本就没兴趣和班里的同学来往,他们太虚伪,整天围在马顺后面拍马屁,他看不惯。
段小兵说,他太高兴了,我竟然敢和马顺作对,还说我是唯一敢和马顺对抗的人。
段小兵说这话时,除去我和他之前的交情,颇有一种英雄惺惺相惜的感觉,说到最后,他有点动情了,就像捞马顺,用手在我腋部捞了一下,拎起来。
“飞飞,你快点长吧,长我这么高,咱俩打遍全校无敌手了。”
直到分开时,我才问:你奶奶最近还好吗?
段小兵顿了顿,说,我奶奶死了。
我楞一楞神,忙问:什么时候?
“奶奶后来病了,越病越重,送回乡下没多久,就死了……飞飞,我奶奶喜欢你哦,她病的时候有提到你。她嘱咐我回城后一定要去找你,替她向你道歉,我去了好几次,可惜你搬走了……”
我呆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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