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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个月后,我去望江中学报道。
教室里全都坐满了,一个叫马顺的同学一个人坐了一张桌子,班主任示意我和马顺同桌。
我刚坐下,瞬间跌坐在水泥地上,疼得我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教室里爆发出满堂的哄笑声——板凳被马顺抽走了。
我气不过来,和马顺扭打成一团,直到任课老师进来才罢手。
课间休息的时候,过来了一个穿破旧迷彩服的同学,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惊喜地说:“飞飞,真的是你?”
“你是……段小兵?”我们抱在了一起。
我和段小兵的友谊是在一场战斗中形成的。
时光回到五年前。
五年前,我上小学二年级。班里转来个新同学,叫段小兵。
依稀记得,有人欺负段小兵,骂他是乡巴佬,段小兵和他们打起来。我忘了自己怎么加入的,但我清楚记得自己站在段小兵一边,因为他们吐着唾沫骂我是“叛徒”,并动员全班同学疏远我。
此后,能和我说话的,只有段小兵。
段小兵的父亲部队转业到望江厂,母亲是农村人,他从小跟母亲在农村长大,12岁才随奶奶来城里上学。怕跟不上,他父亲让他重读二年级,加上他本来就上学晚,所以他比班上的同学都大上两三岁。他的个头和岁数成了大家取笑的由头。大家也不怎么和他玩。倒是他,蛮不在乎的表情,每天上课画画,下课托着下巴看窗外,一幅怡然自得、没心没肺的样子。
那次战斗后,段小兵简直感恩戴德,拉着我的手,非我要去他家。我没拒绝,就这样被他拉着,跟着他走。
好在离我家很近,段小兵家在望江厂家属大院右侧的彩虹桥下,下了彩虹桥就看见他家的青砖大瓦房了。我家住在望江厂家属大院的院里,和段小兵中间只隔着一个菜市场和两排红砖小矮楼。
进了他家,我简直惊呆了。好大,院子、菜地,水井,应有尽有。
有只快有我高的大公鹅,呱呱扇动着硕大的翅膀向我飞奔而来。我惊叫一声。喊着:是鸵鸟吗?段小兵笑着说,是鹅。说着,他抡起书包给了它一下,大鹅呱呱跑一边去了。
有个女人在菜地上忙个不停,一会浇水、施肥,一会锄草、搭架。
听见声音,她喊着:毛毛,你和谁说话呢。
段小兵说,是我同学,飞飞。
我走过去,礼貌地冲她鞠了躬,甜甜地叫了一声:阿姨好。
她楞了一下,放下锄头,直了直身子,笑眯眯地说:恩,好好好。
段小兵说,她是我奶奶。
我尴尬地抬头,果真好老啊,我就没见过这么老的人,电视上也没有,额头上又宽又深的皱纹就像刚刚犁过的田地,显得沧桑还干瘦。因有点驼背,走起路来步履迟缓,还一摇一摆。
进了屋,我说,你奶奶好像是有点老哦。
段小兵丝毫不介意,用手比着八的手势:“我奶奶八十了。”
身后又传来长长地喊:“毛毛——”
我扑哧一笑:“你叫毛毛?”我想起邻居阿婆养的一只小狗,毛绒绒的,也叫毛毛。
段小兵说,是啊,我哥哥叫路路,我姐姐叫红红。
那只大鹅跟了进来,试图再次攻击我。段小兵先是捏住它的脖子,在它头上红红的冠上重重敲了一下,鹅一下就老实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来,你摸摸。”
我把手伸了过去,它伸了伸长长的脖子,盯着我看,脑袋晃来晃去,一副高度警惕的神情。段小兵把鹅的翅膀打开,待我把手伸过去,他又把翅膀关上。我的手被厚厚的翅膀盖着。
段小兵问:舒服吧。
我点点头。
真的很舒服,毛茸茸的,不仅手感好,还很温暖。
“奶奶说,要把这只鹅的毛给我做件衣裳。”段小兵抚摸着它翅膀上的羽翼,然后拉开,好大好长好宽,真是好看,像电视里秋千上天使后背挂着的那对长长的翅膀。
“啊,要杀了它。”我突然对这只鹅的印象好极了。
“我舍不得。”
那天,我和段小兵除了和那只鹅玩了大半天,喝了他奶奶熬的绿豆汤,还吃了榆钱煎饼。粘粘的榆钱煎饼实在太好吃了,又香又甜,我一口气吃了五个。
其实,那天,除了那顿香喷喷的榆钱煎饼和那只鹅还有点印象,我都不知道我们到底玩了什么。只记得段小兵一直很高兴,尤其是他奶奶问我榆钱煎饼好吃吗,我连连说好吃好吃时,段小兵笑了,笑得很开心,露出一颗小虎牙,脸色也变得生动起来。
奶奶说飞飞这个小同学不错,很爽快。段小兵就靠过来,把我原地抱起,转着圈,再放下。段小兵说,飞飞是我好朋友。奶奶说,恩,好好好,好朋友。还说兵兵人缘真好,刚到城里就交到了好朋友。
走的时候,段小兵拎着他奶奶装的榆钱煎饼,一直把我送到家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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