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维信没有说话,他呼出口气,慢慢将爱人搂在怀里,却用力拥得很紧。突然觉得,无论自己以前付出过什么,无论以后将会付出什么,都是值得的。
两个人在海边待了许久,在外面吃顿午餐,又去H市最繁华的街道溜达一下午,直到六点多钟才回家吃晚饭。
经过昨天晚上和今天,四个人算是自然了些。白母仍是冷冷淡淡的,既不说不好,也不说好。时不时地问李维信几句话,却都是含义极深。白父话很少,只是频频举杯。
吃完饭,李维信和白父坐到沙发上,看白晓明小时候的照片。
别看白晓明现在瘦,小时候肥嘟嘟的,白白嫩嫩。大眼睛像黑葡萄粒,无论在哪张照片里,都是微微撅嘴,像是犯了小倔脾气一样。
白父一边翻看相册,一边告诉李维信,当年白父白母都是建筑工人,在唐山搞建设,根本没什么时间照顾白晓明。白晓明从小就表现出极严重的自闭,不合群、讨厌所有小朋友、更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东西,而且攻击性极强。曾经在幼儿园,一个号称小霸王的小孩上来抢白晓明的玩具。那个孩子很难管,小朋友们都很怕他。白晓明一声不吭,等他把玩具拿走,突然扑上去,一口咬住那孩子的耳朵。所有老师都吓坏了,死拉活拽才让白晓明松开,那孩子一脸血,耳朵差点被咬掉。他的父母也是白晓明父母同事,至今仍然指着儿子的耳朵当笑话讲。
上学之后,白晓明开朗了许多,但父母仍没有时间管他。他也不太让他们操心,不打架不斗殴、不顶嘴不闯祸,甚至在青春期也没有表现更多的叛逆不驯或者谈个早恋。成绩不是最好,但永远中上游,上下波动极少。
不到他初中毕业,白父白母发现,他们已经管不了这个孩子了。报考高中、大学包括填写专业,所有一切都是白晓明自己的事。他不和父母商量,也用不着商量。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似乎也有一定的理想和准则,尽管从来不和家人说。
白晓明是独自拿着录取通知书去大学报的到,期末考试多少分,英语四级六级,计算机二级三级,他什么都没有和父母说过,每次他们问起,只回答:“还行,凑合吧,一般。”然后是毕业找工作。大学毕业生像流水一样的年代,要找个稳定的职业可不太容易。考研?考公务员?托福GRE雅思?白晓明连考虑都没有考虑过。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想留在S城。
白母也曾给他打电话:“回家来吧,花点钱找个好工作。”
他的回答:“妈你别管,在S城要饭我也能养活自己。”
李维信现在算是知道,白晓明那个遇事从来不和任何人商量,总是自作主张的任性,是谁惯出来的了。
白晓明见李维信和父亲谈得挺愉快,心情很好,凑上前问:“爸你没说我啥坏话吧?”
李维信笑:“你做过什么坏事怕人说?”抬头看见他浓重的眉和秀挺的鼻子,忍不住伸手掐掐他的脸,“没想到你小时候那么胖,怎么现在都掐不起肉来?”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白晓明身后白母提高的声音:“晓明!”
三个人一起看过去,白母忽然发现自己的失态,有点尴尬,但更多的却是强忍的怒意:“晓明你过来,帮我洗碗。”
白晓明回头看李维信,满眼的无奈。李维信安抚地对他笑笑,看着他转过身去,走进厨房。
早上李维信仍是不到七点就起床,从洗手间走出来,看见白母穿上鞋正要出门。白晓明问她:“妈你去买菜吗?”
“嗯,你们先吃早饭,我一会就回来。”
白父放下报纸,对白晓明说:“你陪你妈去吧,每次都买一大堆东西,也不嫌沉。”
“哦。”白晓明走到玄关处穿羽绒服,抬头看看李维信,“快点过来穿衣服啊?愣什么,等我给你穿呢?”
李维信笑笑,走上前披外套,见白晓明胸前拉锁只拽上去一半,怕他出去着凉,抬手将白晓明的拉链拉到下颌,习惯性地拍拍他肩头,说:“行了。”
白母看见他们两个人不露痕迹的亲近,举止极其自然而流畅,她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说什么,开门走了出去。
H市经济还是比较落后,白家附近连个农贸市场都没有,所有菜啦鱼啦蛋啦水果啦,都是推着车子摆在路边,只中间空下一条狭窄的小道,留给来往行人。而且一到中午就都收摊,过了1点什么也买不到。
地上的泥土都被冻硬了,车辙脚印,坑坑洼洼。白母一向是走到市场另一头,比一比哪家的东西更好,走回来时才开始买东西。
白晓明一边抢着付钱,一边接过商贩递来的菜。李维信顺手拎过来,自己提着。两个人跟在白母身后,东张西望,时不时聊几句。
眼见回到市场入口,白母看看东西差不多了,准备张罗回家,抬头看见一个穿深红羽绒服的中年妇女迎面走过来,熟稔地笑:“出来买东西呀?”
白母站住了:“是呀,你才来?”
“啊,刚吃完饭。”那个妇女看到白晓明,“你儿子呀?这么大了。”她笑得很爽朗,丝毫不掩饰看见白晓明的惊喜,“在S城工作哪?还记得我不?”
白晓明最讨厌别人问他这种问题,因为基本上,他记不住几个人。也不说话,只是拘谨而礼貌地微笑。
白母忙对儿子说:“你张姨,原来住咱家对门,都忘了吧。”
白晓明对着那女人点点头,客气地说了声:“张姨。”
“看这小伙子。”张姨笑得嘴都合不上了,眼光里满是称赞,“越长越漂亮。”她边说着,边看向李维信——这个男人的俊朗的外表和沉稳的气度,实在让人无法忽视。
“哦,他是我儿子同事,说要过来看看海。”白母介绍得挺自然。
张姨对李维信点点头,立刻丧失了对他的兴趣,话题仍然围绕白晓明:“做什么工作呢?还是当老师吗?待遇挺好吧?”
“还行。”白晓明沉静地笑,简短地回答,样子就像那时李维信再次遇到他时一样,温和但疏离。
“有对象没?”张姨这句话却是问白母,还刻意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
白母目光闪了闪:“没有啊,你给介绍一个呗?”
白晓明立刻挺直了身子,抿着嘴,冷下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