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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这是神秘人给他的暗示?如果真的是暗示,他又想传递什么信息呢?“说实话都是人民内部矛盾,能有多大事儿啊?”这或许是描述事件的起因及定性:“恶心恶心你就得了,心地蛮善良的我还是。”这或许是想说明后果不会很严重:“你弄的我很矛盾”难道就是在指现在的过程?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谢天谢地了,可直觉告诉他,不会是这么回事。况且即便这真的只是一个玩笑,他也会把他打得满地找牙,不知不觉,李忆农紧紧地攥住了拳头。有一个疑犯,刑拘的期限眼看着就要满了,队里已报捕,可检察院给退了卷,说是缺乏一个关键的人证,需要补充侦查。李忆农一上班就得到了这个消息,心里别提多窝囊了。这不是一个复杂的案子,疑犯已经供认不讳。当然,从证据链的角度,的确需要这份证据,可他们找了很多次,从未找到证人。按照常例,这种情况,有了疑犯的口供,和检察院沟通好,马马虎虎也可以结案。李忆农曾带着卷宗,和检察院的老吕研究过,老吕当时并未提出什么反对意见,还理解地拍拍他的肩膀。
可没想到,这一次,检察院竟然较了真。刑警队的工作有几大忌,其中之一就是检察院退卷,这直接影响到他们的考核指标。一般情况下,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很多时候需要互相帮忙,如果没有什么明显的纰漏,检察院不会扫他们的面子。
李忆农抄起电话,找到老吕,一阵劈头盖脸。老吕只是听,并不搭腔,一直等他发完火,才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兄弟,别怪我,是上边让退的。”
“上边?是谁啊?”李忆农气不打一处来。
“嗨,管他是谁呢,”老吕避重就轻,“不就是一个证据嘛,补上来不就完了?”
“说得那么轻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可是有指标啊。我们没谁得罪你们吧?”
“你瞎想什么啊?”听筒里传来老吕的轻笑声。
“还是疑犯家属托关系找人了?你们这不是玩我们呢吗?”
“哎,你就别想那么多了,难得糊涂啊,老弟。”老吕清清嗓子,“实在不行,办个延期吧。”
李忆农了解老吕的为人,知道话说到这个份上,他是问不出什么了,他有点后悔对老吕发了那通脾气。
“我考虑考虑吧。”
李忆农琢磨了一会儿,决定尽可能不办延期,反正还有几天的时间,再去找找那个证人,找不到再说。
在日据时代,城市的北郊曾是日本人居住区,当时建了很多二层别墅,是城市中最现代化的街区。解放后,每一层都被塞进三、四户人家,好好的别墅竟成了大杂院,几十年下来,再也寻不到原来的韵味。这几年城市重心逐渐西移,新城开发如火如荼,这里却像被遗忘的角落,愈发地破败不堪。
李忆农把车停在街角,带着小丁走进窄窄的巷路,安小七与父母就住在里面的一幢房子里。为了案子,来这儿的次数连李忆农自己都数不清了,可是他压根儿就没见到过安小七,那小子就如同蒸发了一样。那对年迈的夫妻,一问三不知,从来说不清儿子的下落,每次李忆农过来,一提到安小七,他们就哭天抹泪,诉说儿子的不孝,弄得李忆农尴尬无比,就好像是他把安小七逼得离家出走一样。其实这个案子,本没他什么事,李忆农说过很多次,老两口却一直将信将疑。
现在好了,找不到安小七,案子就不能结,从法理上讲,检察院做的并没有错,但检察院本可以放他一马,就像以前一样,可不知哪条路上杀出个程咬金,生生咬住这点不放,弄得他也没脾气。
木楼梯年久失修,一踩上去就发出“吱吱”的响声。李忆农从来不信老两口找不到儿子,他原以为检察院很好通融,就没给老人太大的压力,今天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说服老人。两人走上二楼,在楼梯右侧的一扇木门前站定。但愿这次能有些收获吧,李忆农打量着木门,深深地吸口气,又向木门努努嘴,示意小丁敲门。好半天,门里面才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谁啊?”
“安大爷,是我,公安局的。”
“公安局的?是——我想想,是小李吗?”
“就是我,大爷。”
“哦,那你等等啊。”
李忆农看着小丁,摇头苦笑。
门终于开了一条缝儿,安大爷的眼睛从缝儿里露出来,转了几圈,才把门完全打开。
“对不住啊,这世道太乱。”安大爷讪讪地笑着。
李忆农觉得他的神情有些古怪,但还没容他多想,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他看了眼号码,闪身让小丁先进去,对安大爷说要接个电话,留在门口。
电话是钟强打来的。三天没通电话,听到钟强的声音,李忆农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想他。
“忙得怎么样?”
“还是一点头绪也没有。”钟强的声音有些疲惫。
“你抻着点,别太累着。”
“我知道。你那边怎么样,有什么消息吗?”
“没有。”李忆农咬咬牙,又加上一句,“没收到新的光盘。”
“那个家伙还真沉得住气,”钟强轻轻地笑了两声,“一晃儿又快半个月了,我估摸着你又该收到光盘了。”
“你这张乌鸦嘴,”李忆农不由得也笑了,他的心里暖暖的。
“有什么消息马上通知我,别一个人撑着。”
“行。”李忆农敷衍着。有朝一日钟强总会知道真相,但愿他别怪自己。
“你那儿说话方便吗?”听筒里传来打火机点火的声音。
“还行吧。”李忆农回身看看敞开的房门,向楼梯走了几步,也摸出一根烟,点着。
“我跟你说件事儿。”
“嗯。”
“今天又是周五了,我总觉得半夜还会出事。”
“你是说那个变态?有什么线索吗?”李忆农的心一沉。
“没有,就是直觉。”
“说说。”
“哎,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我也不确定。”
“会不会是这一段太紧张了?”
“不知道。反正这个想法这两天一直有,憋在心里憋得慌。”
“那你就和组里的人说说嘛。”
“我私底下和几个人说过,可没人愿意相信。”
李忆农相信钟强的直觉,尽管他也搞不清为什么。“不然,你和刘队去谈谈?”
“我也这么想,等吃完午饭吧。对了,我们撑不住劲儿了,开始轮休了,一天一个人。”
“就是,这么长时间,谁受得了?”
“嗯,估计下周就轮到我了,到时候咱哥俩好好喝一顿,有一阵子没见面了。”
“行,到时给我打电话。”李忆农还想和钟强聊上几句,听到电话那头儿有人在叫钟强,钟强匆匆挂了线。李忆农回味着刚刚的对话,向屋里走去。一上班,李忆农就忙着处理检察院退卷的事,如果不是钟强提起,他好像都忘记了神秘人的存在。按照短信上的说法,今天是他回复期限的最后一天,他原打算主动发几条短信,或是打电话,尝试着和神秘人联络,可退卷打乱了他一切计划。安小七啊安小七,你真的就失踪了?
事情突然变得戏剧化,是源于李忆农坐在安小七的床上。安家不大,被隔成两间,里间放了张双人床,是老两口的卧室;外间则有一张单人床,外加两件简单的家具,平素安小七就住在外间。李忆农进屋时,唯一的一把椅子小丁正在坐着,他被安大爷让到了铁床上。在铁床上和安大爷近距离对视,他多少有些不习惯,可是他必须得打探出安小七的下落。他和小丁你一言,我一语,威逼利诱都用上了,当然实情不能说,这关乎专政机关的荣誉。安大爷继续装疯卖傻,有一刻似乎被李忆农打动了,但当李忆农满心期待以为盼来光明时,安大爷随即老泪纵横,说他理解政府的苦心,如果能找到安小七,他一定亲手扭送到公安机关。
李忆农心里一阵失望,他盘算着以什么理由办理延期的手续。忽然,一阵臭味传来,让李忆农霎时屏住呼吸。俗话说,“臭屁不响,响屁不臭。”这无声的屁端的是奇臭无比。李忆农看向小丁,小丁被他瞧得一头雾水,然后显然也闻到了味道,摇摇头示意不是他的杰作。
安大爷注意到他们的动作,脸憋涨得通红,说了一句,“哎,岁数大了,肠胃不好啊。”
李忆农笑了笑,摆摆手,他刚想开口说话,又一阵味道传来,这次他顾不上顾忌老人的感受,连忙用手捂上口鼻,小丁见状,也转过头去。
就在这时候,一声闷响时断时续,从床底下传来,到结尾演变成干脆的一声。李忆农吓了一跳,从床上跳到地上,转过身盯着那张铁床。过了一会儿,他上步掀开床单,一双眼睛正向上瞪着他。
“你就是安小七吧,”李忆农开心地笑了起来,“出来吧,也不怕把自己憋坏了。”
从安小七身上搜出的两小袋“四号”,让他很快变得服服帖帖,这让李忆农喜出望外。这小子不是个省油的灯,李忆农原本还担心他不会老老实实地作证,现在顾虑没了。
云山雾罩是刑警的基本功,安小七就是个小混混,被李忆农唬得一愣一愣地,不知不觉就完成了作证笔录,一直到小丁让他在上面签字,他还没弄明白究竟是哪件事把他兜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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