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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青山远(二)
2014-08-15 12:12:36 来源: 编辑:江南 作者: 点击: 评论:查看评论 发表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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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0-12 02:27

 

“本来就不是什么大问题,况且……”言至此处,楚青忽然闭了嘴。

其实他的腿能好得这么快,多亏穆远山用了大半宿的工夫以内功按摩双腿助他活血化瘀,不然两条腿肿成那样,他少说都得在滚椅上坐个好几天。可这种事在楚青脑子里都是直接划到“闺房逗趣”那一类,既然是两人间的亲密事,对别人说就有些不妥了。

他干笑两声,将这话题盖过去。

齐铭是聪明人,自然明白楚青不愿说,也不追问,手往船上一引,“也别呆在岸上,上船再说话。”

见楚青随齐铭上船,穆远山也立刻跳下马,将马缰交给仆从,紧跟在楚青身边。

三人顺着码头舷梯踏上了楼船的甲板,这到底是官家用的船只,随处可见珠帘轻摇,壁画彩绘,气派十足。齐铭领着二人一路上到楼船顶上,隔着舷梯旁的大灯笼,楚青隐隐见着栏杆边的圆桌旁已经坐着了一个人,正背对着他们独饮。

听见脚步声,那人转过脸来,楚青心中咯噔一下,条件反射般回头,果不其然,穆远山脸色在见着那人的脸之后已经彻底变黑。

他悄悄扯了扯齐铭的袖子,压低声音道:“你不是要同我说樊旸的事么,为什么萧晋齐也会在这里?”

齐铭汗颜一笑,“没有先知会你是我不对,但萧大哥不算外人,而且樊将军的事多少还与他有些牵扯,我这才想着叫他过来一起商量。”

楚青心中暗道我可从来没把萧晋齐当成“内人”过,一面又看了看穆远山,这人的眼睛从方才开始就直盯着萧晋齐,整张脸都要冻成冰山。楚青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穆远山摆出这副摸样的根本缘由,他也懒得多说,只踮踮脚,在穆远山耳边轻道:“我从来都只当萧晋齐是路人。”

楚青这话作用奇大,简直就是在情人面前和别人撇清关系一个形容,穆远山闻言浑身大震,忽然就咧开嘴笑,搂住楚青的肩膀大大咧咧与他走到桌边,在萧晋齐正对面坐下,还不忘丢过去一个示威的眼神。

萧晋齐轻哼了声,扬首灌下口酒。

因楚青与穆远山被一些“特别的原因”耽搁而迟到,害得齐铭早准备好的一些酒菜又得回炉重热,期间几人闲而无事,楚青担心继续这么闷声坐着指不定身边这位穆大侠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便先扯了齐铭,问出正中心窝的问题,“樊旸他到底怎么了?”

这么一句话,同样将穆远山与萧晋齐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我也正疑惑。”萧晋齐缓缓放下酒杯,摆正脸色,“我离京之时还一切尚无异样,怎么两月功夫不到,中书省那窦老头就能逮着机会冒出来上蹿下跳,再说樊旸手握兵权,也不可能这般容易就被人扯下马?”

楚青被萧晋齐一通近乎是咄咄逼人地话语说得云里雾里,但见齐铭惨然一笑,道:“萧大哥,若是放在平时,兴许这些都不怎么可能,但这一次,情况变得十分大。”他看了随侍在桌边的几名仆从一眼,仆从们立刻依次退下去,这楼船顶上便再无他人。

“这是太师安插在宫内线人传出来的消息。”齐铭顿了顿,嗓音又低了一成:“皇上他,只怕是不太好了。”

萧晋齐瞳孔缓缓张大,“此话当真!?”

齐铭缓缓道:“这件事情在宫内被压得十分的紧,近乎没有消息传出来,若不是顾太师有些手段,兴许朝中百官都不会有一人知道这件事,我也是急承了他的令,才趁着这次运送赈灾粮的功夫通知你。”

“那你为何现在才说!”

萧晋齐忽然一声大吼,楚青虽不及防被惊得浑身一抖,穆远山亦是透过来惊异地眼神。

齐铭脸色惨白如纸,“我……我本来一见着你便想说的,可是那日你喝醉了,一见着我就让我滚,后来我也再没寻着能见你面的机会。”他抿抿唇,“其实今日若不是因为淮卿会来,你也不会坐在这里听我说话吧……”

萧晋齐眼睛微微眯起。

楚青定定看着这两人,侧过身子,朝穆远山低语道:“歪楼了。”

穆远山一愣,尚不明白楚青话中之意,那边楚青却已重重一个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碗碟俱是一抖,才将默默对视的萧齐二人目光打断。

“齐铭,你今天找我来是要说樊旸的事,对吧?可我听来听去,除了一个‘樊旸不好了’,其他的你连半个字都未提到,有什么话不会痛快些说么?”

齐铭将手连摆,“淮卿你莫急,这件事情牵连甚广,也不是两三句话能说清楚,不然我也不会专门与你约在此处。”

“哦,你的意思是要先说一段承前,再来启后?”楚青点点头,“那你便要说清楚些,从头说,我对那些朝堂中的事情可向来不甚明了。”

着楚青一激,齐铭也顾不得在那边与萧晋齐唧唧歪歪,当即理了理思绪,将一众缘由娓娓道来。

其实整件事如果摊开了说,还得从楚青借着他齐铭的名头越狱那时开始说起。

吐蕃王子努尔赤想要带着楚淮卿回吐蕃去,此事楚青已经知晓,为了不莫名其妙变成楚淮卿的替死鬼,楚青以一纸造假的放行令,成功忽悠过了知府,忽悠开了城门,溜之大吉。待樊旸发现他跑路之后,早已找不到了人影,留下的唯一线索便是“楚淮卿离开时曾说会有刑部侍郎齐铭大人亲自押解回京”。

于是樊旸一面派着人漫山遍野地大肆翻找,一面又亲自快马加鞭奔去长安,差点没舞着他的将军剑把整个侍郎府翻搅一通。

齐铭很无辜,他自然是不知道楚青的计策,而且他那小府邸也容不下樊大将军这尊怒神,唯有给他支了个招,让他派人去楚淮卿的家乡,也就是随州一带找找看,兴许会有什么收获,还顺便给他透露了个消息,再过不了几天,尚书省便要过去提人了。

樊旸闻言,知道此事重大,便不再拖延,迅速回了洛阳。

是以几日后,尚书省下提侵犯的官人来提楚淮卿,结果却在安国侯的地盘洛阳城里,被早作准备的樊旸狠狠赏了一个闭门羹。

41最英雄气短的死法

往后的事情,楚青在初到苏州的时候已经从徐峄口中听到了些风声。

樊旸在搜寻未果之后,忽然上京面圣,直言楚淮卿通敌叛国是他一手策划授权,目的却是为了降低敌方的警戒心,间接损其气势,好对战事更有利,而将朝廷强加在楚青身上的罪名全部揽到了自己身上。

这一幕听起来平平淡淡,可若不是亲眼见着朝堂之上的刀光剑影,谁又能了解内里波涛暗涌,那日齐铭就正在朝堂之上,用他的话说,场面直接是血雨腥风。

楚淮卿身上的罪不过是朝廷为了将他送去吐蕃而顺水推舟捏造的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但这一点樊旸却并不知情。他身为安国侯,又手握兵权,平日征战沙场是很难得会在朝堂上出现,但他若是真要说些什么,放眼朝中百官,还真没有什么人敢和其硬来,太师顾涟就说过,樊旸是猛将,忠将,虎将,却不懂权术,这样的人放在朝堂外可保天下太平,放在朝堂之内,若不小心触到其底线了,虎将,就会转眼间便成疯狼。

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是,兵权,有时候全然等价于话语权。

将楚淮卿交给努尔赤,皇帝点过头不错,但随后所有事宜却是中书省全盘安排,皇帝也未过问,如今樊旸在天子脚下一跪,字字铿锵要顶了这个罪,而且还要圣上下旨责罚,立刻就让年老的皇帝头疼起来。

这皇帝虽没什么建树,但好歹不是个昏君。

治樊旸的罪?好嘛,莫名其妙给立过大功的将军定个罪,且不说他身为皇帝自己看得过去看不过去是一回事,那上十万的镇东军将士能买这个帐?

若军队哗变,轻则内乱动荡,重则兵指长安,外边吐蕃突厥虽表面示好,内里根本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不抓住这个机会趁火打劫简直不可能。

看来当初根本就不该答应那劳什子努尔赤的条件,五花大绑直接给他丢会吐蕃不就行了!

皇帝第一次觉得自己作了一个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决定。

然后他或许是真的老了,没有什么主意好好处理眼前这块大石头,于是只好把这块砸住自己脚的石头搬起来,华丽丽地又砸到了自己的另一只脚上。

这只脚,便是年迈在家近乎不出朝的中书令大人窦学章。

为了圆场,皇帝未允樊旸的罪责,反倒还大力表彰了他一番,前脚将楚淮卿的罪责消得干干净净,后脚便痛斥中书省胡乱断案,草菅人命,矛头直指窦学章。

照理来说,这位窦大人常年在家,已经不问国事很久了,被砸上一通应当没什么大问题,可这一次情况似乎不太一样。樊旸携了平反圣旨离京的第二天,白发苍苍的窦学章就跳了出来大声喊冤,他这一喊不要紧,仿佛如同连锁反应一般,同样修养在家的门下侍中也跳了出来帮着他喊冤,再接下来,尚书省右仆射乔宇桓也加入了这浩荡的韩元队伍队伍。

一切发展得很有戏剧性。

皇帝不知道这些人什么时候竟然站成了同一阵线来说他的不是,真是胆大包天,接连发了三天的大火,谁料或许是老天觉得这把火烧得还不够旺,有意多了点柴,到第四天,一个十分有重量级的人物又风光出场,蹦入了窦学章的阵营。

这个人的出现,别说皇帝,就连一向号称处变不惊的太师顾涟也傻了眼。

太傅高泉,曾经的帝师,典型的三朝元老,老得简直可以被人说是妖精,本已二十年前就退出朝堂告老还乡。如今朝廷里有一多半的重臣当年都是这老妖精的学生,其中就包括中书令,门下侍中,还有好几年前就已经翘了辫子的尚书令。

都说岁月不留情,可惜高太傅虽久不为官,在朝中似乎积威仍在,而且真要说实了,朝中百官都算是他的晚辈,他这么一出面,效果简直立竿见影,前一刻还高呼圣上英明,窦学章刁民的满朝官员近乎一边倒,全都帮窦学章伸起冤来,群指樊旸拥兵自重,严重些的,甚至摆出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论调,要皇帝明察秋毫,严惩罪人,收回兵权。

老皇帝被气得吐血三升,几日之内病来如山倒,躺在寝宫中不省人事。

一路说到此处,齐铭才停下,端起酒杯来小抿一口,又道:“我离京时,顾太师千叮咛万嘱咐,皇上病重的消息切不可外泄,如今太子未立,宫内妃子娘娘们必然掐架连天,若引得朝纲动荡,内乱并起,外敌必入,国必危!”

萧晋齐锁眉沉思:“如今朝中境况到底如何?”

齐铭道:“也说不上太坏,毕竟还是顾太师在主持大局,可因为高太傅的关系,门下侍中,中书令,还有那个右仆射乔宇桓,连同许多侍郎以上官员全都抱成了团,事情便十分不好办了,而且太师觉得……”他压低了声音:“太师觉得高太傅已经知道了皇上病重的消息,因为他已经长坐宫门前求见面圣不下三次。”

萧晋齐深吸一口气,“你的意思是他在为大皇子铺路?”

“大皇子的生母陈贵妃为高太傅的外孙女,若皇上真有不测……”

“啊~~~”

忽然冒出来的哈欠声硬生生打断了齐铭的话。

楚青懒洋洋地靠在穆远山身上,双眼已经合上了一半,见萧齐二人目光朝他看来,才揉了揉鼻子,不好意思地笑道:“实在对不住,我可是真累了,又听了这些不痛不痒的玩意半天,难免犯困,嘿嘿。”

穆远山摸了摸他的额头,柔声道:“困了便先靠着我睡睡,可惜太湖夜里风凉,终不是一个能呆整夜的地方。”

“不痛不痒的玩意?”齐铭满脸讶异,“这么重大的事情,淮卿你竟然觉得是不痛不痒的玩意?”

“难道不是么,可我真是这么觉得的啊。”楚青伸了个懒腰坐直了,道:“齐铭,我现在可是草民一个,那些当官干的事情与我有何干系,而且从方才到现在,我除了听见一个皇帝不好了,根本没发觉樊旸哪里不好了,你们要是还要继续往下说,我能不能先回去睡觉,这些劳什子东西我是着实没兴趣再接着往下听。”

齐铭本以为楚青听见他方才的话会跟着感叹如今朝中局势,想不到得来的竟然是这般答复,莫名有些不快。

萧晋齐却道:“淮卿你不是挂心樊旸么,其实以你的聪明才智,我不相信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樊旸处在怎样一个水深火热的境地。”

有聪明才智的是那个楚淮卿,不是我楚青!楚青心中窝火,差点将这番话劈头盖脸摔出去,可他到底不是什么冲动的人,又身子一歪,直接躺到穆远山的大腿上,曲起手来枕住头,“今夜月黑风大,着实不是想问题的时候,萧大人你还不如干脆说得清楚明白些,那样我还爱听。”

萧晋齐不知是被楚青与穆远山暧昧的动作插到了心窝子,还是被那客套又疏远的言语戳到了软肋,脸色清白一阵,忽然话语也跟着不客气起来:“那好,你要我说明白些,我便告诉你,如今朝中波诡云谲,樊旸虽长居洛阳,又怎可置身事外?”

“他还能怎么样?”楚青又打个哈欠,“就我对樊旸的了解,他除了带兵打仗和那满脑子的热血思想,其余事情简直一窍不通,你还指望他能深入朝堂用嘴皮子和那一帮老头掐架?”

“看来你真的不懂。”萧晋齐忽然摇头叹息,“皇上尚未册封太子,而如今宫内大皇子与三皇子风头正健,大皇子生母为高太傅外孙女,他们本就沾亲带故,如今高太傅既然站了出来,自然会牵连朝中百官动向,到那时皇子夺嫡必将牵连起一场血雨腥风,文武官员又有谁能幸免?”

“哼,你说得倒很好听,我却觉得根本就不是那么个意思。”楚青忽然发出声冷哼,霍地直起身子,差点撞上穆远山的下巴。

“你们的意思,莫不就是想通过我拉樊旸到你们这一边来吧。”他站起身来,负手渡到萧晋齐身边,“我现在总算知道你们两个在打什么主意了,我若是没有猜错,你们连同顾太师都是三皇子的支持者,可如今高太傅来参合了一脚,大皇子那边明显就要得力了一些,你们要保证三皇子在皇帝翘辫子之后能即位,就不得不多拉拢一些力量,比如说……手握兵权的樊旸?”

萧晋齐定定看着楚青,未说话。

楚青接着道:“可惜了,你们又知道樊旸或许根本不会吃拉拢的这一套,所以就想到了我,我怎么说也在樊旸的枕头边上躺过一段时间,或许由我出马的话,樊旸能答应你们也说不定,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你们兵权在手,就算高太傅他们再怎么蹦跶也搅不起什么风雨,大不了兵行险招,玩一次逼宫,怎么都能将三皇子送上皇位,我说得可对?”

说完,他目光从萧晋齐脸上挪开,望向齐铭,却见齐铭正缓缓摇着头,顿时又觉得有了些趣味:“怎么了齐铭,难道你们不是这么想的么?”

“淮卿,如果照你说的,我们找你是为了让你去影响樊旸,然后让樊旸投入我们的阵营,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为什么不去找白真?”

楚青料不到齐铭会这样说,立刻托腮沉思,“好像真是这么回事,以白莲花的本事,大腿一张,樊旸气短得没准什么都能应下来。”

“噗……”穆远山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小山子,有什么有趣的么?”楚青回过头。

“没有,没有。”穆远山抹抹嘴角,“我只是忽然想到,没准那个大皇子身边的人已经去找过白真了吧。”

“对啊!”楚青一捶手掌:“就是这么个道理,他们找白真,你们就来找我,恩,十分和谐的考虑到了资源的平均利用问题,果真好脑袋。”

“淮卿,你为什么就不肯相信我呢,这件事情真的万分紧急,甚至可能会动摇到朝廷的根基!”齐铭也站了起来,他似乎很激动,脸颊泛着红:“不错,我们是想通过你让樊旸靠向我们,但这一切都是在为他考虑,我为什么在之前要说那么多,就是为了让你看清这件事情的实质!樊旸独上朝堂揽罪,就已经得罪了中书令,如今因为高太傅的关系,中书门下抱成一团,他们为了支持大皇子上位,必将拉拢樊旸,可是若樊旸拒绝他们,你认为他们会留下樊旸让他投向我们的阵营吗!毕竟在朝廷上,掌控兵权就等于掌控一切!”

“你的意思是他们要玩暗杀?”楚青笑得更开了:“别犯傻,樊旸行军多年,警惕性自然是有,陌生人别想近他的身。”

“如果是枕边人呢!”

铿锵话语从齐铭嘴里爆出,如平地一声惊雷,楚青忽然就不动了。

如果是枕边人呢?

白真?

楚青忽然发现,如果白真真的要谋害樊旸,那结果,十有**是五五之数。

就是说,那个樊大将军倒很有可能在最没有防备的时候被最信任的人给弄死。

如果真是那样,樊旸倒是摊上了一个十分符合他的英雄气短型死法。

标准的牡丹花下死。

不不,或许应该改成白莲花下死比较妥当。

白莲花是纯洁中的典范

如果樊旸真的死了的话。

楚青又缓缓渡回去,坐到位子上,脑子里一时打了个结,萧晋齐与齐铭也跟着闭上嘴,望着楚青,似乎正等他做着决定。

穆远山不动声色地捏住楚青的手,附耳道:“若是樊旸真的死了,你会心疼么?”

“我不知道。”楚青抬头望天,“该怎么说,我既巴不得他死,又巴不得他不要死,真是个矛盾的想法。”

穆远山手掌紧了紧,忽然就将人整个揽住,抱了一圈,才放开,“随便你怎么想都好,我支持你的决定,不过樊旸他确实是个好人,如果遭奸吏迫害致死,却是大不值。”

楚青露出好奇的眼神,探了探穆远山的额头,“小山子,我真想不通你竟然会帮着他说话。”

“我是在帮着天下百姓说话。”穆远山摆正了脸色,“若没有樊旸与你常年征战,驱逐外敌,百姓们哪里来的安逸祥和的生活,而且听闻为了救济灾民,樊旸甚至变卖了好几处宅子为灾民求得粮食,我倒不会小气到因为一些私人原因,而枉而害死了一个好人。”

“看你的意思,好像我会为了私人问题而害死一个好人一样。”楚青狠狠瞪了穆远山一眼,心道,其实樊旸与我楚青有何干系,只是若现在做决定的人换成了楚淮卿,估计也会和我是一个选择。

不会被私人恩怨而左右了正确的决定,楚青觉得这是楚淮卿与他唯一相似的地方。

樊旸他确实不能死。

“你们打算让我怎么做?”深吸一口气,楚青终于对着萧晋齐与齐铭问出了个颇具建设性的问题。

齐铭似乎送了一口气,语气也缓和不少:“太多的事情我也并未考虑,现在想的就是你最好回洛阳一趟,找个机会见见樊旸,将事情的利害关系与他说上一通,我想他应该能理解的。”

楚青将手一摊:“他要执意不听,又把我抓起来了怎么办?”

“这你完全不用担心。”穆远山□话来,语气无比干脆,“不管是谁,如果想要对你怎么样,那他得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楚青白他一眼:“你这情话说得是相当不可信。”

穆远山满脸无辜:“我可是很用心地在说。”

“你不知道甜言蜜语是最不可信的吗?”知道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楚青站起来,对齐铭与萧晋齐摆摆手算是道别,大步朝船下走,又道:“不过我承认,你这话我听了心里十分的舒坦。”

穆远山急忙跟上他的脚步,和谐地牵住楚青的手。

待两人下了船,走到岸边的码头上,齐铭站在船沿,朝楚青喊道:“淮卿,谢谢你!”

谢?楚青嘴角一撇,这有什么好谢的,反正樊旸的事情终究是要去处理的。

就算是不对他楚青负责,也要对让他有机会再活一遍的楚淮卿负责。

不过他心里算是很踏实,因为如今至少有人陪着他一同去面对。

他望着穆远山的侧脸,莫名其妙说了一句:“小山子,我有说过你很帅么。”

穆远山顿住步子,忽然就弯下腰来,托住楚青的后脑,在他唇上狠狠吻了一记。

不远处的船上,萧晋齐手中酒杯凭空跌落,酒液沾湿下摆。

四周灯光依旧鲜亮,他的眸色却渐渐沉了下去。

直到再也望不见那相拥的两人为止。

****

洛阳城,将军府。

深沉的夜里,樊旸忽然睁开眼。

四周安静一片,没别的声音,他将右手平举到眼前,五指张开。这是一只握惯了长剑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腹上带着茧子,借着月光,他盯着手凝神看了半晌,才确定下来,上面没有血,

刚才不过是一场梦。

他最近总会重复同一个梦境。

战场上,金戈铁马,杀声震天,他一马单骑冲在所有将士前,长戟烈日生辉,敌人的鲜血染红了盔甲,四周伏尸遍野,身边除了敌军,再没一个熟悉的人。

不,还有一个。

楚淮卿亦是铠甲加身,手握长剑,牢牢跟在他身后。他的长发束在头盔里,透过护额只能看见他的眼,圆润的眼睛,晶亮有神,却露着只有对付敌人时才能透露出来的毒辣目光。

一枪一剑,肩并着肩,但见头颅接连飞起,血雾染红了天边。

他樊旸身为镇东大将军,却不像其他将军一样会随身带着副将。

他身边从来没有副将,只有一个军师,是军师,也是副将,为他献策,替他杀敌,楚淮卿,一直是生在樊旸背后的一双眼睛。

刹那之间,周围所有的敌人都消失了。

一支利箭从远处破空而来,直直对准樊旸的胸口,樊旸想要避开,身子却如同石化了般,丝毫动弹不得,他只能眼睁睁望着那支箭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千钧一发之际,楚淮卿却忽然挡到了他身前,利箭穿胸而过,带着温热地血液溅到樊旸的脸上。

樊旸不可置信地搂住楚淮卿缓缓倒下的身体,近乎疯狂地大喊着他的名字,可怀中人的眼神还是迅速地黯淡下去,不断向外涌着鲜血的嘴里,只幽幽从嘴角溢出一个最后的呼唤:“旸哥……”

樊旸每次都会在这个时候醒过来。

每次醒来之后,他都会自己查看自己的手掌。

又确定了一遍,没有血。

没有血,方才的梦境就是假的。

是假的,那么淮卿就没有死。淮卿还好好地活在世上,淮卿……还能有被他找到的一天。

门外边忽然有了动静,“笃笃笃”,轻轻地敲门声,伴随着管家庞充想叫又叫不出口的声音:“将军,白公子又在发脾气了,您还是过去看看吧。”

白真?

樊旸揉了揉眉心,自床上下来,随手披了件外袍,拉开门道:“他又在发什么脾气?”

庞充恭敬道:“白公子说将军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陪他了,如今直说睡不着,一定要将军你过去,我们被闹得没办法,只好过来通报一声。”

“罢了。”樊旸轻叹一口气,“我便过去看看吧,掌灯。”

庞充应一声,急忙执了灯笼走在前,领着樊旸穿过了将军府后院大半的回廊,停在了主卧房前。

里面隐隐有白真的哭叫声传出来,“滚!你们都滚!都看不起我是吧,狗奴才,我一定要让将军把你们都打出府去,滚!全都给我滚!”

樊旸皱紧了眉头,“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了?”

“已经一个时辰了。”庞充收拾了会词措,“白公子他……自从将军搬到厢房去住后,白公子的脾气就一直很不对劲,平日里还特别喜欢拿下人来撒火,已经有好几个丫鬟被他甩过耳刮子了。”

庞充这人身为管家,自然就是所有仆从的老大哥,自白真进将军府的那一天起他就对这个作威作福的小子极度看不顺眼,可碍于樊旸宠着他,也不好胡乱告状,如今碰着了机会,自然要说上一说,天地良心,他绝没有添油加醋,说得都是大实话。

“他打了丫鬟?”樊旸表情惊异,似乎有些不太相信,但眼前这门里传出来的歇斯底里地咆哮又让他不禁怀疑,这人真的是白真?是那个他印象里说话都不会大声的白真?

他推开了门。

“砰!”一个花瓶凌空飞来,砸在了他脚边,摔得粉碎。

樊旸一惊,忙抬眼看去,白真也正愣愣地望着他,双手抬起,正是个砸花瓶的动作,见着了樊旸,他忽然鼻子一抽,就大哭出来,三两步扑到了樊旸怀里,搂住他的脖子哭叫个不停:“呜呜呜……将军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呜呜呜……”

樊旸找不出其他说辞,唯有轻拍着他的背道:“你哭什么,又没有不要你。”边说着,还边打量着这自己曾经的卧室,果真一片狼藉,仿佛是遭打劫之后的惨烈景象。

“那你为什么要搬出去睡……”白真泪眼婆娑,声音由方才的粗狂豪放瞬间变为嘤嘤鹃啼,“我好想你……”

“你别哭了。”樊旸轻叹一口气,“我留下来陪陪你便是。”

白真眼睛一亮,擦干眼泪,立刻就要伸手去解樊旸的腰带,可指尖还没碰到那块低垂着的布料,就被樊旸攥住了手腕。

“我看着你睡吧。”樊旸将白真领到床边,让他躺上床,又替他盖好被子,自己却丝毫没有要跟着躺上去的迹象。

“将军……”白真闷闷望着他:“难道你不想要吗?”

樊旸被白真露骨的言语讶异了一下,随后握住了他的手,缓缓道:“真儿,我想从一开始我们就用错了相处的方式,我本该将你当成弟弟来照顾的,却不知什么时候逾距了。”

白真忽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将军?”

“我仔细想了很久。”樊旸顿了顿,“或许从一开始,我便不该对你做出那种事情。”

“将军,我是自愿的,这与你无关!”白真翻身坐起,往樊旸怀里靠:“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没别的,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

樊旸轻轻将他推开。

“有些事情,以前我或许不懂,但自从淮卿离开之后,我好像忽然间想明白了许多。”他轻抚着白真的额头,“你以后可以当我是大哥,但我们,却不该再如同以前一般相处下去了。”

“就因为这个?”白真忽然冷笑一声:“因为那个楚淮卿?”

“夜深了,你快睡吧。”樊旸站起身,刚毅俊逸的脸上露出苦涩的笑,“若说我现在能有什么祈求,便是想祈求上天,让我不要再受梦魇的折磨,可祈求的同时我又恨不得时时处在梦境中,哪怕是梦魇,能让我再见着他的眼睛,终究是好的。”

他走到门边,拉开门,月光撒入室内,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我曾经以为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会理所应当地站在那里,等着我回头去看他,现在想来,这不过是我可笑的一厢情愿。老天爷惩罚人的方式其实很特别,有些东西拥有的时候不觉珍贵,待到你失去的那一天,便又痛恨自己的有眼无珠,想要付出任何代价只愿能求得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可惜的是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求得后悔药,不过都是些痴人在说可望而不可及的梦境罢了。”

他忽然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也能说出这般文采翩然的话,估计得益于楚淮卿房里的那些书,他以前从不屑于看兵法之外的书,看那些伤悲春秋的东西实在不是行军之人的风格,但这几日却总是翻着楚淮卿留下的一些民间话本子,只有这样,或许还能再度勾勒出那人的影子来。

樊旸关上了房门。

白真定定地望着这扇门,深吸了好几口气,表情忽然变得十分古怪。

他缓缓将手伸到枕头下,摸出了早就藏好的匕首。

他本来不想走到这一步的。

“我不过是先与你通通气,你若是认为樊旸会是那种从一而终的人,便是彻底的大错特错,新欢永远抵得过旧爱,看看楚淮卿的下场,再看看你的,没准你就是下一个楚淮卿。”乔宇桓的话在他耳边盘旋回响。

尚书省右仆射乔宇桓,当初还在长安暖玉阁的时候,这乔宇桓便是经常光顾白真的常客,二人还算熟络,是以乔宇桓突然出现在洛阳,要见他白真时,他也只当那人是想念自己的床上功夫,抱着赚些外快的目的欣然赴约。

想不到乔宇桓居然对他提出来了一个算是惊天动地的要求。

“找机会,杀了樊旸.”乔宇桓慵懒的靠在茶楼的长椅上,全然忽略掉了白真的脸色,只放下一叠银票:“杀了樊旸,这些钱便是你的。”

不可否认,那是一比很大的数目,大到在长安见惯了豪掷千金的白真看了,也会心惊肉跳的数目。

“我为什么要杀他?”白真却未立刻接过这笔钱,“就为了一些钱,杀掉一个朝廷命官,我还没疯狂到这种程度。”

“哈哈哈,白真,你那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我会不知道,我们怎么说都是老相识了不是?”乔宇恒笑得猖狂,“你躺上樊旸的床,不就是图一个下半辈子活得安逸舒适么,拿了这些钱,别说你下半辈子,就是下辈子,下下辈子,也可吃香喝辣,逍遥自在,有什么不好。”

白真似乎被乔宇桓戳到了软肋,露出明显犹豫的神情。

乔宇桓趁热打铁,“你莫要犹豫不决,我便透露给你一个秘密,如今朝中波诡云谲,是要变天了,就算你不对樊旸动手,也自然有人要对付他,到那时,你不光一个子得不到,说不定还会被连带着搭上这条小命。”

白真脸色一白。

“再说了,你还真以为樊旸会一直把你放在心上?”乔宇桓露出个邪气的笑容,“别傻了,你若是认为樊旸会是那种从一而终的人,便是彻底的大错特错,新欢永远抵得过旧爱,你在暖玉阁那么多年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看看那楚淮卿的下场便知道了,说不定你就是下一个楚淮卿!”

如当头棒喝,白真浑身一震。

樊旸确实对他疏远了,他能感觉到。

他躺在床上,接着月光,凝神看着手中利刃。这把匕首,是乔宇桓临走之前给他留下的,随着留下来的还有那一叠银票,数额巨大到任何人看了都会心动的银票。

“天山寒铁打造的匕首,无坚不破,刺进皮肉里甚至都不会有声音,更别提带血,樊旸他,是不会感觉到痛苦的。”

默默重复了一边乔宇桓的话,白真咬咬嘴唇,将匕首放回枕头下。

樊旸,我本来不想害你,我也从不想伤害任何人。

这是你逼我的,一直都是你逼我的。

假相很虚浮,真相很残酷

白真就算是再蠢钝如猪,也明白要想找个机会取樊旸的命,绝非易事。

因此他需要耐心等待一个契机,或许说自己制造一个契机。

樊旸自是察觉不出白真会有什么异样,见他闹过几天之后便安分下来,就忙着自己的事情去了。

如今江南大雨倾盆,旱灾消弭于无形,镇东军将士们大批出动帮助在洛阳城的难民返乡,忙得热火朝天,樊旸身为统帅,自然免不了要站在第一线同军民共进退。

不料白真却在这时来了难民区。

军士近前通报时,樊旸还满脸不信,待看着白真笑吟吟地领着两名侍从由几个士兵一路护送着过来时,他才迎上去道:“你不是一直嫌弃这难民区脏么,今日怎的也来了?”

白真料不到樊旸张口就是这么一句,表情略微僵住一会,又立刻展颜笑开,道:“我看天色晚了,怕将军忙起来顾不上吃饭,而且难民区也没什么好东西,就给你带了些吃食过来。”说罢,他从身后的随从手中接过一个大食盒,当着樊旸的面打开,确实是些散发着阵阵香气的肉食菜蔬。

樊旸皱了眉头,“我在此处向来是与将士们同时同住,你送这些东西来,未免不太妥帖。”

那些站在一边的士兵听闻,满眼崇敬地看向樊旸.

“我……”白真轻咬着嘴唇,立刻就红了眼眶,“将军……将军你就这么嫌弃我送来的东西么?”

见白真眼泪将掉欲掉,樊旸呼吸一滞,心底顿时软下来,握住白真嫩滑的手掌,“罢了,到底是你的一番好意,今天我便依了你,不过下次可别做这些无用功,免得我这个统帅难做。”

白真破涕为笑,重重将头一点,樊旸对几个副官交代了几句,便领着白真进了自己的营帐。

这帐子内空间并不大,待樊旸盘腿在毛毡上坐好,白真立刻挽起袖管,将木几上的书卷挪开,点亮油灯,摆上酒菜,又回过身,将这帐子的门帘放下,拉紧。

樊旸奇道:“你关上门帘作甚,未免闷了些。”

白真却不答,只转过身来,探手往腰带上一拉,他身上穿着的白袍立刻顺着线条优美的躯体滑落在脚边。樊旸瞳孔紧缩,白真内里竟然不着寸缕,只在私密处围了圈白纱,双腿间粉色的小东西透过白纱若隐若现,配上他白细嫩滑的身材与肌肤,场面十分让人血脉喷张。

“将军,我侍候你喝酒。”白真依偎着樊旸坐下,端起酒杯送到他唇前。

樊旸木然地张开嘴,喝下酒液。

“将军……”白真抬起手,轻抚着樊旸光滑硬朗的下颚,忽然整个人跨坐到他身上,千娇百媚道:“将军,你已经很久没有碰过我了……”

“真儿……”樊旸呼吸渐渐急促,“你在做什么,下去。”他抬手欲将白真推开,可手指刚触碰到白真的肌肤,忽然觉得双手重若千钧,继而脊背一软,被白真轻而易举地推倒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事已至此,他才恍然发觉自己着了道。

“你在酒里加了什么东西!”樊旸挣扎着想要坐起身,但越是用力,力气越是流失加快。

“将军,别挣扎了,我在酒里加了化血散,你越是挣扎,可能就死得越快。”白真骑坐在樊旸胸口,笑得诡异非常,双手摩挲着樊旸的脸颊,又下滑到他衣领处,开始解他上衣的衣扣。

“你要我死?”樊旸眯起眼睛。

“将军你不怕么……?”白真已将樊旸的上衣敞开,露出他肌肉紧实的胸膛。白真俯**去,含住樊旸胸口那已经在凉风中挺立起来的暗色小点,微微一咬,樊旸立刻浑身一震,发出声闷哼。

“我倒忘了,你们这些当将军的,自然是不会怕死,不然冲到战场上也杀不了敌人。”白真看着樊旸集聚上怒色的俊脸,侧过脑袋贴在他的胸口,任胸膛里有力的心跳撞击耳膜,“我和将军大抵相识一场,本不想走到这一步,可谁让你的这颗心里,总是装着别人呢……”

他把手伸进食盒,在最下层摸出那把乔宇桓给他的匕首,刀剑抵在樊旸心口上,只轻轻一送,尖锐地匕首已经破开皮肉刺进去了些,殷红的鲜血顿时流了出来。

“白真。”胸口淌着血,樊旸语气却很平静,“你以为你在这里杀了我,自己就能平安离去?”

“我没有说我现在就要杀了将军你啊。”白真一边笑着,手又朝樊旸的腰带伸过去,“可能将军还不知道化血散的功效吧,这东西细算下来其实不是毒药,服下之人最多只会觉得四肢酥软,一般不会伤及性命;但若是服下之后心绪激动,血流加速,甚至是动了情-欲的话……便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解开了樊旸的腰带,手顺着他轮廓分明的腹肌一路抚摸下去,握住男人双腿间尚匍匐着的器官,轻轻揉捏,见那里有逐渐硬朗的迹象,才接着道:“若服食之人动了□,化血散的药力便会随着流动的血液全部汇聚在心脉,然后,在□达到巅峰时豁然爆开。

褪下樊旸的裤子,他双手灵巧地来回抚弄着已挺立而起的昂-扬,“而且最后就算医官来查,也只会得出将军是在行房途中因太过兴奋而心脉淤塞致死的结论,又有几个人会怀疑到我头上呢?

“你放开……”樊旸嗓音已变得粗哑难耐,“白真,你若放开,我会全然当做没有发生过这件事。”

白真却直接一埋首,将掌心发烫的物事顶端含进了嘴里,舌尖不住旋转□。

阵阵刺激由下而上,樊旸嘴唇紧咬,死命控制着自己的心神。

白真嘻嘻笑道:“将军你放心吧,这样的死法完全不会有任何痛苦,而且你若是去了,也能和那楚淮卿做一对鬼鸳鸯,岂不是正好能与他和和美美,双宿双飞?”

樊旸顿时觉得如当头一棒,心脏瞬间停跳,“你说什么……你说淮卿……淮卿他……”

白真自然不知道楚淮卿到底是死是活,不过为了激怒樊旸,他无所不用其极地开始编起了胡话:“你是不知道么,那个楚淮卿早就死了,他……”

话还未说完,帐子里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风,油灯闪了两闪,噗地灭了,周围顿时一阵漆黑。白真暗骂一句,站起来想要去摸火折子,忽然见眼前晃过道绿光,他悚然抬头,惊见半空中竟然隐隐浮现出了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

“啊!!!有鬼啊!!!”

白真哪里见过这般惊悚的场景,尖叫一声,闷头苍蝇一样跑起来想要冲出这营帐,可还未迈开两步,再抬起头时,那绿光人影竟直接立在了他身前。

透过长发的缝隙,白真只能看见一双血红色的眼睛,饿狼一般盯着自己。他双腿一软,已顾不得形象,噗通一声歪倒在地,不断朝后爬着,“你……你是谁……是人还是鬼……将军……将军救命……呜呜呜……”

他竟被吓得哭了。

“我是人还是鬼?”人影森幽地笑道,“白真,人在做天在看,当初你机关算尽对付我的时候,就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回来找你吗?”

“你……你……”白真像是被人捏住了喉咙,挣扎半晌,一口气才喘过来,不可置信地抬起手,指着那人影道:“你……你是楚淮卿!?”

“终于认出来了?”人影俯**子,一双红眼居高临下望着白真,声音慢条斯理:“我还以为你害了我之后,便将我的脸忘了个干净,没想到却还记得住,倒让我有些意外。”

白真慌乱道:“你怎么可能是鬼……你不可能是鬼……你都没有死……我只是,我只是让他们断了你的腿而已……你后来不是好好地逃了么……”

“呵呵,我有没有死,你这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东西又怎么会知道。”白影凄厉道:“你可知我在阴曹地府里整日想的是什么吗,我天天都在等,等着什么时候能反得阳间拖你下去受那十八层炼狱的煎熬,可阎王说了,还未到带你下去的时辰,需得等什么时候你又起了害人的歹心,我才能上来了断这段恩仇。老天果真不负我,恰逢今天你对樊旸动手,便也正是我取你这条狗命的时候!”

“不要……不要啊!”白真扑到在地抱住白影的小腿,哭得十分惨烈,“我不想死……我错了……淮卿我错了……我不想死啊……呜呜呜……”

“你错了,你错在哪里?我倒觉得你一直以来的行为都对得很。”白影沉声道:“你为了稳固自己在将军府中的地位,无所不用其极地设计加害与我,污蔑我的人格,败坏我的名声,在我被奸人迫害入得监牢之后,你又瞒着樊旸多番遣人下来对我诸刑加身,严加拷打,还断我双腿。你机关算尽用的种种手段,不都是在为你自己铺路,打算取我而代之么?诚然你做到了,一切顺风顺水,你倒是说说,你何错只有?”

白真听闻白影所言,哭得越发大声:“饶了我……我错了……我真的没有想过要那么害你……可是……可是如果不害你……我在将军府里就呆不下去……除了你和樊旸,那里就连一个下人都看不起我……我都是为了生存……为了生存啊……”

白影久久未说话。

“淮卿……饶了我……淮卿……”白真的身体在地上缩成一团,还不忘扯着白影的裤脚,却叫白影一脚踢开。

“白真,你谁也怨不得,人要生存,自有另外一条路可以选择,而你的所作所为,永远都只会是一个自掘坟墓的下场。”

白影缓缓说完这番话,突然抬起了手。

唰唰唰……四五个火把自周围燃起,营帐内顿时亮堂一片。

白真木然地望着眼前的白影,见白影潇洒地将头发拢至脑后,竟露出张姿容艳丽的女子脸孔来,再看向四周,周围举着火把的皆是镇东军的将士,个个一脸怒容地望着自己。而营帐尽头,樊旸正被一肌肉发达地大汉搀扶着站在那里,凌乱的衣衫已穿戴整齐。

女子越过呆愣的白真,潇洒地走到樊旸身边,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我说亲爱的将军大人,这白真刚才的话,你可是听清楚了?”

樊旸此时已经分不清自己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思绪早已乱成一团,眼前不断盘旋回响着的竟全然是自己与楚淮卿过往的种种,他狠狠闭上眼,又睁开,用嘶哑的声音对白真到:“原来……原来淮卿从来就没有变过……原来是你……原来是你……”

白真呆呆跪着,没有言语,扶着樊旸的大汉对门边两个士兵丢了个颜色,两名士兵立刻一左一右拿了白真,将人拖出了帐子。

“淮卿……”樊旸挣开大汉的搀扶,费力往前走了几步,又猛然一个踉跄,单膝跪下。

“将军!”周围举着火把的士兵见状立刻围到他身边,却被他一一推开。

“我要去找淮卿……我要去找他回来……”樊旸双眼通红,原本俊朗刚毅的脸孔尽是怅然失神的摸样。他奋力朝帐门口挪着,几度踉跄倒地,还是挣扎着站起了身,不住地自言自语:“淮卿他肯定在外面受苦……我说过我会保护他的……我要去接他……我要去接他回来……”

方才扮作楚淮卿的女子许是再看不过去樊旸的这番姿态,一个闪身到他背后,手起掌落,樊旸立刻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手却还朝帐门口的方向伸着,五指扣进土里,沙石磨破指尖,浸出血来。

“现在怎么办,我看这家伙刺激似乎受大了。”大汉走到女子身边,满脸无奈。

女子潇洒地甩了甩乌黑长发,神态要自然许多,“还能怎么办,受了我一掌,加上他喝下去的那些东西,怎么都能让他躺上个三五天,反正这镇东军这么多,他们也决计不会让心爱的将军到处跑,我看倒不如就让这些士兵先看着他,剩下的事情,等楚兄弟来了洛阳再说吧。”

大汉点头,“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44采菊东篱下,时时见远山

苏州到洛阳的路,并不好走,

不过此路非彼路,楚青一直觉得,若这一路想要走的轻松自在些,还得与穆远山双人双骑单独出行,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一堆人挤在马车里乌烟瘴气,闹得人静不下心。

陆晟不知从那条道上知晓了楚青要动身洛阳的消息,急急携了闫蔓与一众家丁连夜赶到徐家堡,死活要与他同行。楚青本不愿与这陆奸商成一路,尤其是还附带那位蔓儿姑奶奶,但只逢了穆远山在他耳边轻言一句,他想也没想就点头应了。

原因再简单不过,若不同陆晟一路,就得同萧晋齐一路。楚青答应了萧晋齐劝说樊旸的要求,就没理由不同他们共进退,但若是要这一路都与萧晋齐挤在一辆马车上,别说他,恐怕第一个炸毛的绝对会是穆远山,将这二人放在一起,不定一言不合就得打起来。

可惜陆晟这里也没让楚青满意,马车够大是不错,但人也偏生太多了些。

楚青深觉得说陆晟是奸商还算抬举他,这人着实吃喝嫖赌抽样样精通,说什么长路漫漫何其无聊,竟然招了好几个年轻貌美的歌姬一路随行,标配是一只公的配两只母的。

然后,问题出来了。

话说蔓儿姑奶奶虽依旧是身厨娘打扮,但与陆晟似乎是混得与陆晟熟稔了,气势顿时展露无遗,双手一叉腰,还未张嘴,陆晟就灰溜溜的将身边两位美女赶给了同车的其他人。

楚青自然是用不着这些美女作陪的,一上车就没让她们沾身。几个漂亮的姑娘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目光全盯到了穆远山一个人身上,看的穆远山浑身一激灵。本来他是很受用软玉香怀不错,但此时不比彼时,见楚青一面幽幽盯着他一面一杯一杯往嘴里灌酒,他哪里还坐得住,三两下蹦到楚青身边,将人拦腰抱了,就差没给直接搂进怀里。

楚青顺势往他胸口一靠,倒也是个享用的表情。

姑娘们见没了服侍的人,唯有傻愣愣坐成一团,好在陆晟不至于太绝,甩过去一枚大金锭,让人乖乖唱曲,他们才安定下来。

楚青靠着穆远山眯了会,丝竹声声进耳,搅得他心神不宁,睁开眼又见穆远山一边喝酒一边津津有味地将那几个姑娘望着,顿时一阵窝火,唰地立起身子,冲车夫唤了声停车,掀开门帘跳下地。

穆远山忙不迭地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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