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减小字体
增大字体“柳浪，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小欣。”
“是的，我喜欢他。以前我从未察觉，也决不会承认，但是，今天，这次来军训，看到了那些场景，经历了这些事，我才搞清楚自己潜意识里的欲望。我是喜欢他的。”
蒋岩听了似乎吃了一惊。
“同性恋？”
“我不懂。”
“唉，不会是的。教官和沈欣在一起，关你什么事。人家都愿意，你瞎生气什么？高兴一点。还有四天就结束了。”
被他这么一提醒，我真意识到，夏令营马上就结束了，我现在开始叹息太短了。真有点舍不得蒋岩。
“对，我才不生气呢。哎，蒋岩，你把你的联系方法给我吧。以后，我们保持联络。”
“好。”他从书包里找了一本便签，我们交换了联络方式。
海风盘旋着吹来，蒋岩稍长的头发动了动。天花板上的灯光把我和他的身影投在地上，两个身影看上去仿佛是在另一个世界里进行着图谋不轨的密谈。
我们把纸条收起来，走在床沿各自思考片刻。
“哎，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啊，是不是都去洗澡了？？七点多了。”
“啊！那我们赶快啊。”
走进澡堂，许多人都已经洗好，开始穿衣了。我们连忙把衣服和浴巾挂好，掂着脚尖跑进去洗澡。
这些天，大家都不拘束了，澡堂两侧出现了两列白净的屁股，像博物馆的瓷罐展厅一样。我们照例走到澡堂的尽头。可那里已经有人了。我一看身形，马上认出来是沈欣。他今天怎么在这洗？他也才刚开始，正往水管上放毛巾，毛巾和身子还都是干的。
“小浪。我等你好久了。怎么现在才来？”
我忍着，不作声。
蒋岩见我没回应就接过问题说：“我们聊天聊得忘了时间。也没有人通知我们。”
我们站成了一排，蒋岩站中间。
声息全无，我感觉我和沈欣的心之间的距离早已不止隔一个蒋岩这么远了。这距离就是在这十几天中拉开的。
在我们准备冲掉身上的泡沫的时候，喷头的水瞬间变小了，直至一滴水粘在喷头上，滴不下来。没有水，怎么办？头发、身上还满是泡沫。难道要像罗丹的《思考者》那样思考吗？
蒋岩的动作快，他身上的泡沫已经冲得差不多了，用浴巾一擦就完事了。他穿好衣服过来。
“你们怎么办？用浴巾随便擦擦算了。”
“那怎么行，粘乎乎的。”
哎，早知道不挤那么多沐浴露了。
“我有办法。跟我来。”小欣看着我说。
我围上浴巾跟小欣走了，好像是故意忘掉自己的誓言。
没有水洗衣服，蒋岩在半路上就回了寝室。于是就只剩下了我和沈欣。
一路上我们的回头率相当高。没有什么比围着浴巾下楼的更吸引眼球了。
我们沿着小径往树林方向走。黄昏时下过一阵雨，此时，路面上，草叶上，浮漾着湿湿的流光，在月光下灰而温柔，对我的心是一种低沉的安慰。
我们一直没有说话，他在前面带着路，虽然不知道会被带到哪，我只管跟着。
小径的尽头是一排宣传栏，上面工整地写着粉笔字，一瞥内容——还都是庆七一呢。
我们绕过宣传栏，走到后面去。在丛莽间露出一小块土地，靠近树林的那个角落里，一股泉水汩汩涌出。水声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这里有水。”小欣终于打破岑寂。
我们谢下浴巾，借着宣传栏后面透出的微弱的灯光，用泉水把身上的泡沫洗净。
“小浪，我觉得你最近，很反常。”
“我觉得你更反常。”
“我？我怎么反常了？”
“你……唉，我说不清。”
“那我先问你：最两天你为什么要和教官作对？之前你不是一直很听话吗？”
“……”
“你知道教官对你有多烦恼，多失望吗？”
“教官，教官。你和教官到底什么关系？整天鬼混在一起？还做那样的事。”
小欣愣了一下。我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
“小浪，你都知道了？”
“嗯，我看到了。那天傍晚，我看到了你们在房间里……小欣，你变了。”
见小欣没开口，我干脆说完：“你变了，好几天了，都不在寝室睡，我不知道你和教官一起做什么。我猜一定不会是什么正经事……你和我的话也变少了，不，是几乎没有。即使和我说话，也是心不在焉。真不知道你是怎么了，教官有那么大的魅力吗？何况这又是多么龌龊的关系啊……我鄙视你。”
这是有史以来我对沈欣说的最狠的话。他低了许久的头也终于缓缓地抬起来。他哭了。
他的眼眶里闪着泪光，楚楚可怜的样子倒让我有些不忍心了。
他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喜欢和教官呆在一起，我喜欢他抱我的感觉，我喜欢和他聊天、游泳，我愿意满足他的一切，甚至是那种事……没有人像他一样对我好。我想，我是爱上他了，从我们在船上看见他的那一刻开始。”
小欣说的话，我一句也无法理解。我觉得他傻里傻气的，太天真了。我相信他是被教官给骗了。但我此刻，虽然欲有所辩，却语焉不详。
我飞快地用浴巾擦干身体，围好，穿上拖鞋，走开了。以小欣现在的状态，我说什么都是徒劳。
忍不住回望，小欣还在角落里静静地洗着。裸露的脊背有着大提琴那样柔和的曲线，美得惊心动魄。
这天晚上，睡在我旁边的，仍旧是蒋岩。
山上的蚊子太毒了，在泉水边只呆一阵，现在就浑身起包，奇痒难耐。睡不着，我就用手枕着头，盯着天花板想事情，想沈欣和教官的事。两个男性之间有什么相爱可言呢？做那种事情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呢？想起沈欣那美如天物的面容和身躯，我替他感到深深的惋惜……
熟睡中的蒋岩翻了个身，把我抱住了。我把毛巾被往他身上扯了点。
看着他天真的睡相，又情不自禁地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口。
然后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倒数第三天，夏令营进入野外拉练环节。早餐后，我们打点行装，向岛内的山峰方向进发。
我灌满一壶水，固定在野营包的侧带上，有些沉。蒋岩的包更沉，里面装了一个帐篷。我们组成一支小分队。
旅途的前一段是一派田园景观，驻岛官兵在这里种了许多作物。一片片绿油油的说不出名字的作物在路两旁规整地铺开。我端起闲置多日的相机，向四周咔嚓咔嚓拍起来。
再往前走了一公里，路就变得难以辨认，或者不如干脆说路已不再成为路。森林愈发深邃庞大，脚下的坡路也陡峭得多。我收起相机，不再理会四周的景物。反正千篇一律，重重叠叠耸立着的树木、密密匝匝的羊齿、下垂的长青藤、疙疙瘩瘩的树根，腐烂的落叶堆、虫子留下的寂寞的空壳、又黏又硬的蜘蛛网，以及无数被风雨吹打下的枝柯——这里确实是树枝的世界。张牙舞爪的枝、互争空间的枝、巧妙藏身的枝、弯弯曲曲的枝、冥思苦索的枝、奄奄一息的枝，无休无止地在我们的身边和头顶重复着，只是，每重复一遍，所有一切就增加了一点深度。
路一直是上坡，蒋岩和我都气喘吁吁了。由于刚才拍照耽误了一些时间，我们严重掉队，已经落到了女生的方阵。
“蒋岩。”几个女生抓住机遇，将蒋岩团团围住。
蒋岩和她们礼貌性地谈笑起来，我彻底地被晒在一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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