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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我对奥运的兴趣降至冰点,甚至都无刻意关注——我原以为可以与中衡一起度过,原来事事都与想象中的完美保持距离。中国的金牌数哗哗哗的往上涨,从头至尾,保持了第一。真是一场大狂欢,我记得那个笑话,4万桌麻将一起开打,最后叫一声:“胡”,然后老大出来讲话,中国人的笑话都有点晦涩。
杭州的八月,也是热得不可开交,公司的项目开了出来,比预想的要差,整个杭州到了6月之后,房屋市场的成交量就有了明显的下降,到了8月,民众的眼光全部被奥运吸走,我想,楼市传统的“金九银十”估计会更差,写了一份尽快降价促销以回笼资金的策略交给了老板——没有得到任何回复。大部分开发商同行的资金链已经相当紧张了,最近几个月杭州推出的地块,要么流拍,要么底价成交。万科的降价对杭州市场也有相当的冲击,杭州的开发企业有了更不明智的举动——联合抵制降价。
这是一个动荡的时代,我们这一代人,会看到许多不一样的事物,令人震撼的社会转型。
这只是我的想法,有些耻于说出口,尽管经济的变化就在眼前,可是周围的餐饮、购物还是红火的令人惊讶。同事对我说:“这是在中国,又是在杭州,你看看路上跑的名车,就知到经济危机不过是一句口号。”而我知道,最近一月新增的失业人口,有45%是毕业的大学生。
我尽力使自己在这样烦躁的天气里变的更忙,以便不会有更多时间想他。中衡出差前,我特意留了他的照片在我的电脑里,但很少打开看,怕失了神。
到了9月,奥运的余热开始渐渐消退,我开始逐步将存款兑换成美元,9月15日,雷曼公司破产倒闭,成为整个九月第一个轰动全球的新闻,雷曼公司是全球四大投行之一,是国际大宗商品期货的重要参与者,多年前在伦敦期铜市场上令中国国储局损失惨重,雷曼的倒闭,多少会令当年记忆尤深的同胞拍手称庆。
9月21日,中衡回来,晚上到杭。下午加班的时候,与北京的同事聊天时知道,中国区的裁员计划已经开始制定了,有些惊讶,作为新进员工,恐怕是裁员的优先考虑之一吧。常常听到“全球经济一体化”,吃喝拉撒均没感受,待到经济危机了,终于明白这个词的含义,真是有趣。
我在烧烤店里等他,隔着玻璃窗,秋日里的夕阳迟迟不肯落下,仍然有些热,衬衫贴在了背上,我是不喜拘束的人,正装尤其使我难受,坐立行走,太过规矩。中衡虽然时常休闲着装,但他却爱看我穿衬衫打领带:“宝宝,好精神,真是帅。”由是如此,下班后便也没换。
他从一辆银色的ML350下来,穿了粉红色的衬衫,其实太阳已经下山,他站在街角的红绿灯下,仍然那么闪烁耀眼,他的神情似乎有些快乐,而我竟有些迷茫慌神,心突突的下沉,我只觉得会失去他,那种强烈的感觉,像是一颗子弹迅速而来,击中了我,我又想起了他的野心——如果我只是期盼平淡相守的生活,那像我这么浅的池水,怎能留得住他这样的龙。
他进得店来,似乎没察觉我的情绪,虽仍像以往那样的清爽斯文,但有掩不住的兴高采烈,像是刚签了新的合约。
他说叫了两瓶清酒,见我有些诧异,对我微笑起来,他的微笑甚是好看,左边的嘴角微微上扬,像一朵静幽幽的兰花:“宝宝,今日我们喝点酒吧,见着你真是开心。”
他声音不大,但总有魔力,使我觉得整个店都为之安静。但我是真的难过了,他这样平静无奇的声音,似乎他从来不曾离开过我一个多月。
“今天什么事使你这么开心,要与我喝酒。”
他朝我坏笑了起来:“我要灌醉你。”
他坏笑起来也是有些男性特有的撒娇味道,我们有一次在酒吧拼酒,两人醉到不行,还硬装清醒挺回家,最后我先醉倒,我们在迷糊醺醉里做了爱。
静静的喝完了半瓶酒,他的脸因为酒力而微微泛红,像是微熟的苹果。他掏出一个礼物,轻轻推到我面前。我看着他的脸,便安静的推了回去。
他的笑慢慢的放了下来,放的极慢。
我没说话,仍是安静的看他。我爱他的笑容,他的香水味道,他粉红色的衬衫,爱他用过发蜡之后凌乱有序的头发,爱他撑满牛仔裤的臀,爱他的一切——我原以为这一切背后有个有形的灵魂,似乎有,但我抓不住——我既抓不住,也求不来。
中衡就坐在我的对面,然而无力感侵蚀了我的全身,使我无法动弹,我多么想说,中衡,我们可否不要豪宅香车,不要贵重礼物,不要奢侈铺张。以你我二人收入,一月两万,在杭州,即便算不上富裕,也足够生活了吧。不要挣扎了,我只想和你每天一起起床,互相打了领带,有早安吻,一起上班,相等下班,做饭做菜,直至晚安。我辗转奔波,以为自己会流浪到老,直到遇着你,开始起了安宁的心,想要在某个城市定居,过平淡的生活。
然而我什么也没说,我怕开了口,说了这些话,中衡便会安静的收拾了他的东西,离我而去。这正是最悲哀的地方,他早就对我说过——叶诚,你真是我见着的最聪明的男子。
他盯着我死死的看了一眼:“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收了吧,回去再说。”我便收了。
那顿饭吃的很安静,我们喝完了全部的酒。
清酒的后劲上来的时候,我与他已经到家了。关了门,我从背后抱住了他。
灯还没开,房间里有一些些热,他慢慢拉开我的手,又开了灯,斜了我一眼。房间里温度似乎有一些变化,他轻轻的说:“叶诚,原来你也是一般的俗,我原以为我的苦衷和压力,在你的面前,可以稍微放纵一些,你却不了解你。”
“我是不了解你,中衡,我如此爱你,想要了解你。你愿意让我了解么?那些我想要了解的?”
中衡没做声,他躺在床上,房间一时死静,只听得他的呼吸声。突然,他关了灯。
我突然觉得冷,我摸着手臂,起了鸡皮疙瘩。我循着窗外的光亮,伏在他的床前,“中衡。”
他没有应我,他似乎醉了,或者睡了,我吻了他的脸。
出了门,我给他发了一条短信:中衡,我那么努力,不过想让自己变成你的一根头发,一次呼吸,那么不重要,不重要到使你无需放弃我。若我不幸成为一根线,一块铁,那也是因为我曾那么深刻的想要与你一起生活。
从学院路一路走到武林广场,似乎失了神,深夜12点,秋天的夜开始有些冷。我打电话给建铭,但说不出一句话,牙关抖的厉害,话筒里传来噼里啪啦的麻将声。他似乎急躁的问我怎么了。我坐在喷泉前的大理石花园围栏上,石块的冰冷令我麻木。
建铭赶到杭州的时候,已经快是凌晨三点。他开了房,抱着我:“叶诚,你的心高气傲都去了哪里,何必为了别人作贱自己。”
我拉过他恼怒的脸,吻了他。
我与他做了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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