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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2-10 14:46 27开学了,同学们齐刷刷回到学校,就差张志国一个人。见到挺排,我将张志国家里发生的事跟他说了,而且加油加盐把事情说得非常严重,说张志国弟弟出事以后,家里花了十几万医疗费,都没治好,以后继续治疗还要花一大笔钱。他家房子也卖了,他爷爷和奶奶病倒了,他妈妈急得快疯了,等等。我提议在学校发动募捐,把募捐的钱救济张志国。挺排说:“好,我要先跟陈支书汇报。”
吃晚饭的时候,挺排告诉我,他跟陈支书商量了,陈支书说他知道这件事了,昨天张志国还打电话来说要请一个星期的假。他说,这次受伤住院不是张志国本人,不宜在全校募捐,可以在班上先搞小型募捐。我听了,有点不痛快,但想到搞小型募捐也好呀,募到多少算多少,有总比没有好。
挺排有很大的号召力,募捐活动当晚就在我的宿舍进行,同学们鱼贯而入,把钱放到挺排的脸盆里,我逐一登记。同学们有的捐五十,多数捐一百,还有捐两百的,最慷慨的是邹京生,捐了五百,场面令我非常感动,也很激动,差点要掉泪了。经过清点,共募到3750元钱。为了凑够整数,我把攒了好几年仅有的1200元压岁钱捐出,又动员挺排多捐五十元。
第二天下午,我又一次揣着五千元钱去省人民医院,坐在公交车上,我闭着眼睛想象着张志国接过捐款的情景,他一定像芭蕾舞电影《红色娘子军》中的吴菁华捧着那碗椰子水激动得泪流满面那样,手捧着捐款操着颤抖的声音对我说:“谢谢你,谢谢同学们!”
在留医部大楼庭院碰到张志国,他一个人坐在树下的石凳上发呆。我轻轻绕到他的背后用手蒙上他的眼睛,嘴巴凑近他的耳朵模仿女孩子的嗲声,问一句:“你猜猜我是谁?”
“放开手,我早就见你了!”张志国口气粗粗地嘣出一句。
“国,闭上眼睛,伸出你的双手,我给你一个惊喜!”不管张志国心情好坏与否,我都要把浪漫的游戏演下去。
“别来这一套!心烦死了。”张志国还是粗粗地回答我。
“真憋气,想浪漫一点都不成!”我噘着嘴,把装着五千块钱的大信封放在张志国的大腿上,说:“给你,张志国同学,共五千块钱。”
“谁叫你送钱来了?”
“我!”我骄傲地说,好像刚刚立了大功一样,心里充满成就感,心想这笔钱是我募捐得来的,你要感谢我才成。
“学校开始上课了没有?”
“上了,下午没课。”我说着,从我口袋里掏出一张文字纸打开给张志国看,说:“这是班上同学捐钱的名单……”
“什么?叫同学捐钱给我?”
“对!”
“谁的主意?”张志国吼起来。
“我呀,不成吗?”
“讨卵嫌!”张志国“霍”地站起来,把钱塞回我手上,一脸怒气地噔着我。
“什么讨卵嫌?这是全体同学的一片心意……”
“你的嘴巴怎么这样贱,你少说一句替我保密这件事不行吗?你就像女人婆一样唧哩喳啦到处唱,你不说这件事人家就说你是哑巴?”张志国越说越激动,简直是要把我整个人吞下去似的。
我感到很委屈,好心帮你却被你讽为女人婆,我问:“那怎么办?”
“退回去!”张志国斩钉截铁地回答。
“钱都捐上来了,那有退回去之理?我不难堪吗?”
“我更难堪,谁叫你这样自作多情,没事找事干!吃饱撑了不成?”张志国冷冷地说。
我愣住了,想不到张志国如此不领情,我们四目对视半刻,张志国转身要走,我一把抓住他,说:“你怕失面子?面子多少钱一斤?难道重得过同学的情义?你不要太犟,你可以抛开个人的尊严,接受大家的帮助!”
话刚说完,张志国一拳狠狠地打在我的胸膛上,我一个趔趄,人没倒地,那包钱却掉到地上。这一拳打得我清醒过来,我知道我说话太偏激,伤害了他的自尊心。但我死不认错,捡起那包钱我对张志国说:“你不要同学的钱,我的钱总该收下吧。”
张志国仰起头紧闭着眼睛,看样子他在忍着眼泪不让掉下来。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亲人被摔个残废,花光家产都治不好,这事落在谁头上,谁不伤心?我又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张志国,只好对他说:“志国,你不收同学们的钱,我的钱总该收吧,这些钱是我打零工攒了几年才攒下的。”说着,我从信封里抽出1200元,塞到张志国的裤袋里。
张志国还是一声不哼,保持着原来伫立的姿势,下午的阳光透过树木的隙缝落在他坚毅又忧郁的脸庞上。张志国呵,其实我读懂你!
“志国,我走了,你要注意身体呀!”我说了一句,转身就走了。
初秋时节,刮起的风还是那么炙热,那么干燥,刚才还是满身大汗,一下子给吹干了。我走出庭院,走出留医部大门,在转弯处我回过身子看张志国,他依然一动不动地站着,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孔,突然感觉一股血流冲上我的脑门,我发疯般对着他大喊:“张志国,你这个犟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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