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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不甘心。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说:“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呀?!”
我愤怒地看着他,我不知道要怎样做才能说出我此刻的感受。
“是,你没办法了,我也没办法了。你是想跟我说你是无奈的吗?告诉你,我跟你不一样,我大不了一死,有什么了不起?别跟我讲你那什么狗屁的会,凭什么像毒品似的碰到了就甩不掉呀?”
我说:“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你们想干什么?”
他不语。
但隐约猜得到了,这个组织有很深的背景,有很严密的组织结构,有很严明的纪律很残酷的规则,这样的一个组织,为了存活和图谋自己的利益,捏死一个人就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无法无天?这里是哪里?这里是中国,是法制社会,是……
“你真不怕死吗?”他低低地说:“你可以不怕,但是,你忍心看着你的家人……不说多了。肖。听我的。不管你把名单交给了谁,你和你弟弟都脱不了身了。想办法安置你的父母吧,还有你姐姐,让他们一辈子都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还有小莉,”我说:“还有一个女孩子,我弟弟的女朋友,现在被小冯抓去了。”
“……”邢亦学有些诧异,“……这次真的,有些严重了。实际上这样的。琵琶会里出现了内鬼,应该是条子,我们叫他们条子,但不是一般的警察……他们怀疑是小熊……”
“小熊?”我想了一下,“就是……任成刚杀死的那个?”
“恩。所以在调查他。但是事情还没弄清楚,小熊被任成刚误杀了,也或者不是误杀。我们怀疑小熊手里有一份组织中层干部名单,如果这份名单落到条子手里,组织就会遭到巨大的破坏,甚至会被连根拔起。但是究竟有没有名单,任成刚拿没拿到都是未知数。任成刚的身份也受到了怀疑。这一切都是猜想。总会长很恼火,我猜想他给副会长施加了压力。应该不仅是压力,还有奖励——谁最先找到名单,或者说消除了隐患,肯定得到的利益会让人吃惊。所以苏林董刘四个会长都坐不住了,都行动了……”
“啊?”我惊讶了,“你们还有总会长?”
“总会长我们都没见过,不在国内。”他说:“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其实我跟说这些也只是想让你明白,这里面很复杂,牵涉得很多,我们这些做事的都在人人自危。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疑点的人,更何况你,和任成刚在一起生活了五年……你脱不了身的。”
“那怎么办?”我心里开始慌了。
我说:“董蓝萱说如果找到名单的话,就放我们回去。她做得到吗?”
“她只是说说而已,”邢亦学说:“就算她想放,也得看她有没有这份能力。”
“如果大家拿到了名单,消灭了名单,不就没隐患了吗?”我说:“然后没有人追究我,没人追究就是放过。而且我确实啥也不知道啊。”
“那就会……杀人灭口。”
“那我报警……”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我怎么这么蠢?我报警?然后呢?揭发出来,揭发邢亦学、丁以蒙、小冯、董蓝萱……我这不是在“揭发自己”吗?他们每个人可能都牵连着家人,我也牵连着,这些人的安全怎么办?
要铲除,只有连根拔起,危险才能被消灭。
我明白了,真的明白了。
存在着这样一个庞大的盘根错节的地下组织,国安部怎么可能毫无觉察?他们一定有所行动的。他们一定是在摸清所有脉络,挖出所有藏匿在人群中的琵琶会成员,要行动的话一定是一击即中,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避免伤害到更多无辜的人……
“哥……”我说:“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没有未来,我已经没有未来了。”他说:“我底子本来就不干净,加入后,又做了一些事情……现在还不是过一天算一天。我早就没有未来了。我现在后悔了,真的后悔了。我不是后悔我走上了这条不归路,而是,不该再次碰到你……其实我想送你去青岛之后,一起跟你走,带你离开,消失……没想到他们动作那么快,不仅小冯出现了,丁以蒙也有了动作。现在的情况真的很糟糕……”
“是啊。”我终于能够明白我们现在究竟有多糟糕了。
“对了,”他问:“你真的有那份名单?”
我说:“我没有。但我猜那是名单的线索。不过我现在后悔了。名单交出去,我们可能真的会没命了。不行,我得留着它,保命。”
我立即拨电话。
董蓝萱的电话关机。
弟弟的电话也关机了。
邢亦学看出了我的焦躁,忍不住问,你在给谁打电话呢?怎么脸色这么差?
“我弟弟……还有董蓝萱……”我说:“其实是我们猜任成刚留下的线索和你们的茶馆有关,所以我约你出来,我们觉得你出来丁以蒙也一定会出来,他们两个就进茶馆去找线索……”
“什么?”邢亦学瞪大了眼睛,“他们先去茶馆了吗?”
我说:“不知道,电话关机了。”
他说:“太冒失了……这个董蓝萱仗着有背景有功夫,怎么做这么糊涂的事儿呢?”
“怎么了啊?”看着他急切的样子我糊涂了。
“哦,你不知道,但她应该知道的。”邢亦学说:“今天是八月二十五,我说的是农历,这是琵琶会的大日子,难道她忘了?”
“什么日子?”我问。
邢亦学说:“琵琶会每年的农历八月二十六都要搞纪念活动……这是个奇怪的规矩,好像是个仪式,这一天每个成员都用用蘑菇洗澡,换新衣服,男的刮胡子,女的不能化妆……”
“啊?”闻所未闻,我说:“这是什么规矩?这么奇怪?用蘑菇洗澡?”
邢亦学苦笑了一下说:“是的,就是我们北方常见的那种野山菌。这是什么规矩没人知道,究竟是纪念啥我们也不知道。反正入会之后每年都要整这么一次,就像是个节日。到了那天每个身上都一股蘑菇味儿……我们都觉得滑稽,暗地里也有不洗的,讨厌那个味儿,但被发现了肯定会被处理……丁以蒙特别讨厌那个味道,所以也把这事儿给忘了。今天下午才想起来,就去准备洗澡的东西了……她今天肯定会留下茶馆里。”
“那怎么办呢?……不过没事儿,她们不会起冲突的,顶多是吵两句。”我自我安慰着说。
邢亦学说:“那很难说。丁以蒙和董蓝萱是死对头,斗了好几年了,一直没机会正面冲突。这次如果董蓝萱闯进她的地盘,她一定抓住机会,她不是个省油的灯。”
“那可怎么办?”我急着说:“她是不是……有什么武器?比如枪支之类的,会不会伤害到小秋?”
邢亦学沉着脸没有说话。
之后,他站起来,拉着我往外走。
上车前他才说:“肖,记着,不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要沉得住气。”
邢亦学的话让我的心吊到了嗓子眼儿上,我彻底乱了阵脚。
我真沉不住气了,要我怎么去沉得住呢?我从没面对过这样复杂的情况,闻所未闻的人和事,做梦一样在我身上发生。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步往哪里走,会怎么样,我很想结束,结束这一切,但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汽车开得很快,但到了十字路口开始堵车了,妈的这个鬼城市,这么晚了还像是个巨大的停车场,立交桥形同虚设,桥上桥下排起了长龙,邢亦学狠狠地按了一下喇叭,然后在方向盘上砸了一拳。
他问:“几点了?”
我看了下手机,八点四十三分。
“你再电话试试,”他说:“尽量让你弟弟他们别去茶馆,丁以蒙这两天好像做了一些准备,为了抢那份名单她都要疯了。”
电话仍是关机。
他想了想,掏出手机来,拨号。
“丁以蒙不接电话……糟糕,可能是出事儿了。”
看准一个空隙,邢亦学把车停到路边的停车坪上。
“反正是堵车,我们抓紧时间换地铁,越快越好……”他一边说一边跑起来,他慌乱的样子让我也更加慌乱起来,跟着一起跑去。
挤到地铁里,我们喘着粗气,我问:“到底是怎么了呢?真的有这么严重吗?”
邢亦学把我拉到角落里,躲避着身边挤车的人们,悄声地在我耳边说:“林会长急了,给丁以蒙派了新助手。我还没见过。但我听说过,是个爆破专家。”
“爆破专家?”我愣了。
他急得脸色都变了。
“别这么大声……”他急得额头上的汗都掉下来了。
我们不再说话,停着地铁广播里报着站名,只感觉时间过得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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