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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大字体他嘿嘿地笑了一下，吐舌头。
我说：“怎么样，累了吧？”
他说：“不累。在车上可好玩了，我们对坐的三个人都是大学生，特能说，一路上还边弹吉他边唱歌，满车厢的人都跟着一起鼓掌，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可快了。丁姐还总是给我发信息问我到哪儿了，我还没坐够呢就到站了。”
我看了一眼丁以蒙，她并不看我，只是笑着说：“是你哥嘱咐的，怕你无聊让我多发信息问候你。”
在车上丁以蒙坐到副驾驶的位置，我便坐在后排和弟弟并肩，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用力地捏了一下。
他说：“哥，你再用点儿力气嘛，别跟没吃饱饭似的。”
我笑了，说：“跟我叫板是吧？小心用力把你狗爪子捏断了。”
捏不断了，弟弟的手变得很粗很厚也很硬，流水线上的一双手，上面都是茧子。微微有些心酸，但他浑然不觉，他说：“哥，你咋瘦了呢？在城里吃不饱啊？”
他是开玩笑的话，但我笑不出，丁以蒙在前面搭腔回了句：“他不是吃不饱，是吃顶住了，这个在减肥呢！”
“哈哈，减肥？”弟弟笑着说：“再减就成相片儿啦，哈哈，哈哈哈哈……”
他开心得像只小鸟，浑然不觉空气中微妙的氛围。丁以蒙无时无刻不再暗示着我，这是我的弟弟，我最至亲的人，她最得意的砝码，用她深藏不露似乎幽默的话提醒着我，如果我不就范，她就会拿弟弟做威胁……
弟弟突然贴近我，在耳边小声地说：“他是谁？开车的。”
“哦，”我才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介绍邢亦学，于是大声地说：“他你不认识吗？邢哥……你应该见过的……”
邢亦学回头来笑了一下：“立秋，你小时候总拖着两条鼻涕虫对吧？你可能忘记我了，不过邢老师你总记得吧？”
“哦……哦！”弟弟说：“我想起来了，你是邢老师的儿子对吧？你还有个哥哥叫刘昶。哈哈，你咋也在呢？哎呀你可变老了，我压根儿都没认出来。你现在干啥工作呢？”
邢亦学说：“我啊，给你哥当司机呢。”
“哪能啊，你看你说的，邢哥，你现在也是大老板了吧？”弟弟嬉皮笑脸地说：“只有当老板的才有你那肚子，一挺出去可威风了……”
“拐，右拐……”丁以蒙在一旁指点的着路线：“咱们先去吃顿好的给小秋接接风，小秋，吃火锅咋样？特过瘾，再喝两瓶啤酒，解解乏。”
弟弟感激地说：“丁姐你太客气了。”
丁以蒙又对我微微一笑：“肖总，您没意见吧？”
我看着她，她眼里那份复杂的笑意，我未置可否地谦恭地回了句，丁姐让你费心了。
铜炉火锅煮开之后，热腾腾地飘了满屋子香味儿，弟弟胃口大开，一边吃着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
看着他胸无城府的样子，傻乎乎地发自内心地开心的样子，我的心就像被一只铁手揪扯着，悬吊着，那只手还没用力就已经感觉到了痛意，如果一旦用力……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又想起了李燃，同样是吃火锅，谈笑，唱歌，醉意迷离，那夜他唱了《千言万语》，我唱了《你的样子》，之后，我们牵着手走入黑夜。
此刻，晚霞满天，夜又要黑了。
弟弟擦了擦嘴巴，端起杯忙不迭地给丁以蒙和邢亦学敬酒，嘴巴甜得像抹了蜜似的。
我给他倒满一杯酒，思绪万千地举起了杯。
“来，咱哥俩干一杯……祝你玩得开心。”
31
弟弟显然酒量欠佳，两瓶啤酒下肚就有些晕了，话也多起来，又唱又跳的。
然后拉着丁以蒙的手，撒娇，说，姐你真好看，做我嫂子吧。
丁以蒙乐呵呵地说我这里没问题啊，不过也得你哥同意才行啊？
他撇着嘴说，我哥不同意我就叫我妈打他，呵呵，我同意了。
然后又来拉我，我耐住性子任他胡闹了一会儿，然后扶他上厕所。关上厕所门，把他的头按到水龙头里呼啦啦冲水，他像小鸭子一样扑腾着跳了起来，一下子清醒了，苦着脸说：“哥，你干啥啊？！”
我说：“醒了没？瞧你这点儿出息，两瓶啤酒就倒了。”
他抹去脸上的水，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发型，说：“我才没倒呢，你真是小题大做。”
我说：“你没喝多怎么满嘴胡话呢？”
“咋地啦？”他委屈地说：“我又没说错话，真的哥，我看丁姐人挺好的，她打电话把咱妈哄得笑得像一朵花儿似的，临来的时候嘱咐了又嘱咐一定让我好好相看一下。”
丁以蒙这个……我心里狠狠地骂了她一句，又不敢在弟弟面前表露出什么来，只好说了句：“她和邢哥是一对儿，以后不要乱说话了啊。”
“呀——”弟弟又吐了一下舌头，露出尴尬的表情。
再回到桌子上，他果然收敛了很多，言谈少了，还有些羞怯，仿佛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儿一般。
邢亦学开车把我们送回到了三两声茶馆，丁以蒙说：“我和邢总还有事情要办就不上去陪你们了，肖总，你带小秋好好休息一下吧，明天我们四处逛逛，这城里好玩着呢。”
弟弟说了声：“谢谢。”
她又似乎想起什么一般对我说：“对了肖总，有份文件在你办公室里，你自己去看。我们先走了啊，再见。”
他们两个驾车而去。弟弟一直目送着汽车消失在路口，然后对我竖了大拇指说：“哥，你真牛。”
我不知该如何作答，我不知丁以蒙到底在妈妈和弟弟面前说了什么，也无法预测拆穿这谎言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只好故作深沉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我们一起走进茶馆的门。
服务员见了我们立即礼貌地打着招呼，然后一个女孩子客气地说：“肖总，您的文件我放到您桌子上了，您不是今天晚上就要看的吗？”她手指的方向正是通往办公室的方向。我应了声好，往办公室走去。回头说了句：“先送我弟弟到我卧室休息吧。”
推开办公室虚掩的门，里面的台灯开着，一个信封放在台灯下面。
很显然这就是所谓的那份等着我来处理的文件，打开信封，里面有一张便签纸和一张银行卡。
“肖，你的身份是三两声茶饮管理有限公司的副总经理，该公司由你和邢亦学合资开办，我是你的秘书。卡里的钱是接待弟弟必须的开销，请笑纳。祝玩儿得开心。”落款是“丁以蒙”。
苦笑，如此用心良苦，不过是想在我嘴里掏出那份我根本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狗屁名单，这世界太可笑了。
然后，我惊奇地看着，便签上的字，一点一点地消失，像电影里的特技镜头那样，鬼魂一般地消失不见了。
墨水？可以消失的墨水，我拍自己的脑袋，这也太玄了吧？猛地转身，四处探看着，我有理由相信这里四处都装着摄像头，我的上帝，他们哪里是黑社会，根本就是间谍。
平静了一下心绪，我撑出一份轻松的情绪，吹着小口哨离开了办公室。
回到房间里，弟弟已经脱得光溜溜，趴在床上看电视。
“怎么还不睡呢？”我说：“你坐了一天一夜的车，不累啊？”
他说：“有点儿兴奋，睡不着。哥，我是不是在做梦？”
“恩，你是在做梦。”我心里对自己说，妈的，我其实也是在做梦。
弟弟说：“早知道这样，我应该把咱妈也带来，让她也享受一下。你看你这房间，整得像宾馆似的。”
“别，我怕……”我说：“咱妈睡惯了土炕，住这里肯定不习惯。对了，妈的腿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在大连老中医那里开的药，吃了就好，不吃就犯病。”弟弟说：“不过现在好了，你寄回去的钱够她开无数的药了吧？呵呵。真好。哥，我也不想在厂子里干了，我到你这里来打工，行不？”
“恩……再说吧，”我说：“对了，小舅回去了是吗？你见到了没？”
弟弟摇头，“没有，就回去转了那么一圈儿，我住厂子里也不知道，没见到。”
弟弟比我小五岁，小九失踪那年他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对小九几乎没什么印象，所以也不关注吧。我有些扫兴。
他的话题没被我岔开，仍旧不依不饶地说：“咋不行呢？你这里不缺人了吗？茶艺啥的我不会，扫地擦桌子没问题，反正茶馆是你的，我当义工不成吗？嘿嘿。给你白干，不要工钱。”
“唉……”我只好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说：“秋子，男人嘛，总要有自己的事业。你还年轻，应该更有追求，对不？”
说这话的时候我是如此地心虚，心虚像一根鞭子，抽得我好疼。
但弟弟无比认真地点头，语气充满了信服，“恩，你说得对，呵呵。”
又问：“哥，你做得这么好，为啥不直接跟家里说呢？还让丁姐打电话接我们过来？哈哈，我知道了，你是不好意思对不？没啥啊，你混得好大家都开心，我回去可有吹的了，我哥就是牛。”
我说：“不早了，你快休息吧。”
“我不困呢……”
“不困也得睡，我困了。”
我把灯关了，脱了衣服躺下。
弟弟在身边翻了一下身，又开始嘀咕：“哥，我还是睡不着。”
“那也得睡啊，”我说：“明天不是要去玩儿吗？路远着呢，得保持体力，好好休息。”
他说：“恩，好的。丁姐说带我去动物园、欢乐谷……这里还有什么好玩的？呵呵，对了哥，我、我、我……”
“你什么啊你？”我踢了他一脚，“有话好好说。”
他嘿嘿地笑，说：“我处了一个对象。”
“哟，小伙子不错啊，都有女朋友了？”
他说：“恩，我们班上的，跟我一条流水线上的。说来挺有意思的，我在头她在尾，我们这条线大概五十米那么长，位置都是固定的，别看一起上班，上班根本没时间碰面，上厕所都得掐秒。不过可能是缘分吧，我们在食堂认识的，嘿嘿……”
他陷入无限的甜蜜之中。
他的情绪感染了我，我也欣慰了一下。
“她漂亮吗？”我问：“是咱们镇上的人？”
“当然漂亮了，”他自信满满地说：“你弟弟我咋可能那么没眼光呢？她可是我们厂的厂花，不是本地的，追她的人可多呢，从车间排到厂子大门口，但是被我给拿下了，厉害吧？”
“恩，那你就好好处。”
“那你呢？”他说：“你啥时候给我找个嫂子？”
我说：“你别瞎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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