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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大字体他说：“小冬瓜，我变了。”
“恩，”我说：“我也变了。”
“人不变是不可能的……可在我心里你还是老样子，呵呵，人不长大该有多好。”
怎么可能呢？唉，邢亦学也有这样感性的时候。我们都已经长大，这成了不争的事实。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我还能遇到他，我们还能像在读书的时候那样，相拥而眠，彼此相亲……最终，却还是要回到现实中来，从云端降落到地面。他说：“那个小冯……你最好不要接触他。”
“怎么了呢？”我问。
“他的来历很让人怀疑，”他说：“他可能别有用心……”
“别有用心？”我奇怪了，为什么呢？“对谁？对我？还是对谁？哥，你说的话我听不懂啊。”
邢亦学说：“你别问了，反正你提防着他一点儿。”
这简直是没有来由的话题，我才到青岛没几天，没有一个人认识我，对这里的环境也不熟悉，房子是丁以蒙的，小冯和我就是萍水相逢，昨天晚上醉了在这儿躺了一夜……就是这样简单的过程，怎么在邢亦学的眼里就成了“别有用心”了呢？
是他想得太多，还是一切原本就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忍不住了，我说：“哥……问句不该问的话……我觉得，我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到底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反正这段时间我就觉得奇怪，特别是我遇到你之后……你能不能告诉我，你遇到的那天，是去送谁？”
“什么？”邢亦学仿佛没听懂。
我加重语气说：“你不是说去送一位朋友所以才经过我住的小区十字路口吗？你去送谁呢？”
“哦，一个生意上的朋友，”他说：“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看着他的眼神中晃过一丝慌乱，我更加难以自控地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径直地说：“李燃？是不是？”
“什么啊？”他说：“李燃？李燃是谁？”
“我还想问你李燃是谁呢。”我苦笑了一下。
他说：“小冬瓜……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我说：“是的，何止不顺心啊。”
他叹息了。
掐灭一根烟蒂，他又点燃了一支。
我的判断没有错，邢亦学一直从事着他的“本行”，是的，他是贼，骨子里就是贼，他从小就偷父母的东西，他对开锁简直有天份，他不做贼真是可惜。
于是他偷完家里偷外面，辍学之后干脆离家出走，到了城市之后，从小毛贼变成了盗窃团伙的头头儿。
李燃只不过是他的下属之一。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他说：“等我发现他这次的目标是你之后，就立即让他把钱转回到你账上了。你已经收到了，对吗？”
我不说话。
我实在是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我能说什么呢？我应该早就知道他已经走上了一条匪夷所思的路，从他打开老白柜子偷酒的时候我就应该意识到，从他偷钱给我买大衣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得到。他的茶楼，他的合作伙伴，他的车，他带我去吃大餐……他是个那样好的人啊，对我好得一塌糊涂，但是，他是个贼头儿……
我也点了一根烟。
就这样静静地躺着，中间隔了一拳的距离。
黑暗中他平静地呼吸，但我听得出他并没有睡着。
海涛拍岸的声音徐徐扑来，我又想起了我的那个梦。
在梦里我接了一个电话，对方什么也不说，只是哭，但我听着那声音，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他，邢亦学。
他是我的初恋情人，是的，我的第一个男人，对我来说很重要，也或者可以认为是他带我走上了GAY的这条路。我根本没预料过还会与他重逢，命运却让我们再次相遇了。
我这又是何必呢？我没什么损失，我的钱又回来了，李燃也下落不明了，我干嘛非得戳穿这些，我真是……
“你们专门偷同志的？”我说：“是吗？”
“没……只有李燃专门做这个……”他闷闷地回答。
“盗窃？也敲诈？”
“……”
“唉，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我的心忍不住地翻腾。
还是忍不住好奇，又问：“那李燃是怎么盯上我的呢？我又没钱，也不招摇。”
“纯属意外……”他说：“真的，你别问了，纯属意外。”
“意外？”我问：“也就是计划之外？那你们原本计划的是谁？”
“小冬瓜，你别问了，”他说：“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但我想知道！”我突然恼怒了，我控制不了我自己，原来我所处的环境比我想像得复杂得多，我已经感觉到了，背后有东西，有平静表面下波涛汹涌的事情，我还一直以为我很幸福，我停靠在一个安全的避风港里，但实际不是，一切都是假像，我像个傻子似的稀里糊涂地卷在里面，我想知道，我一定要知道，从我认识李燃的时候开始，从任成刚杀人的时候开始，生活就已经完全变了，那些藏不住的东西就已经开始冒了出来，像水面以下的冰山，再也藏不住了。
“任成刚，对吧？一定是任成刚！”我说：“你们盯的人是任成刚？是不是？”
他不语。
“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勾当？你早认识任成刚，对不对？”
“是的，是的是的是的，”他也烦躁起来：“我们是早就盯上了他，李燃在你们家附近出现其实也是为了钓他，我们的计划就是搞定他，但没想到他出了意外。而且，我也没想到和任成刚生活在一起的人就是你！”
这刹那，我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了一串数字，柜员机显示屏上的6，000，000，六百万，任成刚有那么多钱我都不知道，他们竟然知道？钱从何来？他们怎么知道？任成刚杀死了那个叫小熊的人，那个人真是被他包养的鸭子吗？……不对，这里面另藏玄机。
可是这一切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毫不知情，我根本就是个局外人，我现在没有损失，我完全可以全身而退了。
我叹息了一下，自言自语一般说：“这个世界太复杂了。”
28小九走的那天我记得特别清楚，那是我此生遭遇过的第一次别离，虽然这别离突如其来，但它是那样直接与干脆，容不得我们去质疑。
小九失踪后了很长一段时间，放学后，我经过那个十字路口，都会忍不住停下脚步去张望，站很久，幻想着他从路的另一端跑过来。他笑着，瘦得像只猴子，一溜烟地由远及近，然后摇晃着手里的一把野花。
小时候我们去采野花，妈妈看到了会很高兴地把花拿过来插到玻璃罐头瓶子里，那瓶子里灌了一些清水，花儿会开上几天，满屋子都是清香。而爸爸看到的话，会一把把花夺过去，丢在地上踩几脚，嘴里叨咕着，男孩子不许采花！
我们才不管那些呢，我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
小九走了之后，他们说他死了，他们把他丢下的书包埋了起来，里面还放了些他的衣服，埋成了一个小小的坟。每当我想他，我就采一大把野花放到他的坟前，坐在那里，喃喃自语，舅，你会回来的，对吗？
终究是回来了，虽然我还没见到，但他活着呢，只要是活着，我们就能见面。
“哥，我跟你说过了吗？小九还活着。”
“说过了，我们第一次碰到的时候就说过。”邢亦学说：“这么多年了，你见到他可能都不认识他了。”
“不会的，一个人再变，也还是他。”
“是吗？”他说：“那我变了吗？”
看着“你变了，但我还是认得你。刚才，你抱着我的时候，虽然你胖了，但身体还是那个身体。连你喘气的声音都没变。”
“你也没有变，”他说：“离开学校的时候，我不敢去和你道别，就站在操场外面远远地看你。你和咱们班那个谁……想不起名字了，你们一边追一边笑，笑得很开心。然后我就走了。其实这么多年来，我想起最多的你的样子，就是一边跑一边笑，真的像做梦一样。”
“呵呵，我也做过傻事儿……”
“什么？”
“你走之后，我曾经给你写过一封很长很长的信，又没地方寄，所以，我把他装在一个盒子里，埋到我小舅的衣冠冢里了。”
“哈哈，你呀你。不过让我想起了一个什么电影吧？韩国的，也埋了一封信之类的？”
“《我的野蛮女友》。”
“对，就是那个电影。那女的可真够刁蛮的，受不了。”
“我刁蛮吗？”
“你不刁蛮……你挺傻的。”
“是啊，我是挺傻的，要不然……”鼻子一酸，猛地坐了起来，我说：“要不然，我不会被你们耍这么久！”
“怎么了？”他也坐了起来，“你又怎么了？”
“一个我跟了五年的男人，最终我根本都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一直到他杀了人，我还在觉得他无辜倒霉，现在我明白了，根本就不是这个样。还有李燃，长得标标志志的，留守儿童？去他妈的吧！装得可怜兮兮的，谁知道根本就是个大盗！还有你！还有你……”
“小冬瓜，你别说了……”
“为什么不让我说？”我愤愤地说：“你们什么都做了，我说一说又怎么了？你告诉我，你们到底是怎么盯上任成刚的？盯了多久？为什么他人都进监狱了，还继续盯我？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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