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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维信握了握他的手,说:“你好,我是李维信。”
唐林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只转头对白晓明说:“晓明,你还要做培训,快去准备准备。”白晓明一欠身,说:“那我先走了。”转身离去。
李维信这边和唐林诺诺应付,一颗心早飞进多功能厅,终于等到唐林说一句:“咱们进去吧。”马上偏身伸手相让,和唐林一起走进去。
十五分钟已到,厅内渐渐安静下来,白晓明清亮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在整个多功能厅里响起:“大家好,我是体育学校的老师白晓明,今天在这里,为大家做奥运接待服务方面的培训,时间大约两个小时左右。”
声线不高不低,语速不紧不慢,白晓明毕竟做了两年的数学老师,教姿教态绝非那个卫生部门的工作人员所能比拟。他沉着而又镇静,目光慢慢扫视全场,即使是最偏僻角落里的听众表情都尽收眼底。
“我知道,经过连续几天的培训和演练,大家已经很累了,因此,首先我准备了一段小短片,让大家放松一下。”
白晓明用鼠标在手提电脑上点了点,立刻,熟悉的旋律响彻多功能厅:“当圣火第一次点燃是希望在跟随,当终点已不再永久是心灵在体会……”大屏幕上,播放的是萨马兰奇主席宣布:“中国、北京。”那辉煌的刹那,然后是一幕幕中国人欢笑雀跃的脸,历届奥运赛场上的各种场景,欢呼、喜悦、泪水、激动、悲伤。“超越梦想一起飞,你我需要真心面对。让生命回味这一刻,让岁月铭记这一回……”尽管这首歌曲,大家已经听过无数遍,这样的场景,在电视中看过无数遍,但从未有这一刻,如此震撼,直入内心。就连李维信,也不禁坐直身体,认真看着屏幕上一幅幅闪过的画面。
“我相信,在座的诸位,心情都不是很平静。这样精彩的赛事,这样辉煌的瞬间,就要在中国,在北京,在我们这里,一一展现。而我们,作为奥运志愿者,就要亲身经历这段历史,亲眼目睹这激动人心的时刻,亲自参与这世界上最伟大的体育盛事。我们能聚在这里,都是为了一个目的,那就是为北京奥运会贡献自己的力量,让这届奥运会圆满成功,把‘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带到世界上每一个地方。在座的各位,都是经过层层选拔的精英中的精英。从现在开始,你们的一举一动,不仅仅代表你个人,甚至不仅仅代表你所在的学校,而是代表整个志愿者团队,整个S城,整个中华民族!”
区区一个奥运短片,短短几句话,立刻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到培训中来,刚才的烦闷与焦躁一扫而光。从参与意义讲到服务任务,从举止礼仪讲到接待流程,白晓明就像一个出色的指挥家,在听众群情激动时平稳一会令其冷静,在大家倦怠时渲染气氛使人激昂。
这样的白晓明,是李维信从没有见过的,举手投足间散发自信的光芒。他是最优秀的导演,这在场的一千多人,都是他的演员,在不知不觉中跟随他的每一个步骤。或振奋、或沉思、或大笑、或哀伤、或慨叹。
李维信看着那个白晓明,优雅从容、光彩照人,唇边那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双眸亮若星辰。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无不吸引着李维信的目光,在猛然醒悟之前,已深深地沉迷其中。
李维信甚至根本不能再听见白晓明讲些什么,或者说,那些对他已经不重要。眼前只有那个人,那个鲜活的、灵动的、复杂的多面体,牢牢地掌控着李维信全部的心,再也难以挣脱。
直到一阵热烈的掌声,李维信一下子清醒过来,那边白晓明已然一鞠躬,拿着讲稿走下台。他没有过来,而是低低向旁边的服务人员询问一句,转身向外走。
李维信毫不犹豫,立刻站起来跟上去,一直追到洗手间。
白晓明正在洗手,打印稿放在一旁。李维信停下脚步,白晓明一抬头,两个人的目光在大镜子中相聚。
没有人说话,白晓明眼中的疏离,让李维信涌到唇边的话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晓明回身,面对李维信。
空气中隐隐流动着一种异样的气息,像是一团扯不开的稠密的浓雾,憋得李维信呼吸困难,半晌方说出一句:“你讲得很精彩。”
“谢谢。”白晓明微笑,脸上客气而恭谨的神情,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他说:“没有事,我先出去了。”
李维信的心,像被一根极细的铁丝层层缠住,愈勒愈紧,一点点渗出血来。他暗自苦笑,原来终究有一个人,是他李维信也不能得到的。他长吸口气,说道:“再见。”
白晓明仍是温和地笑:“李总再见。”
李维信没有动,他眼看着白晓明慢慢走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擦肩而过。
李维信站在那里,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李维信回到多功能厅,唐林已迎了上来,笑道:“李总,今晚可不能安排别的活动。我订了饭店,咱们体育局的接待工作人员和你们凯瑞的聚一聚。从现在开始到明年奥运会结束,咱们还得合作愉快呀。”
李维信客套地笑:“都到凯瑞来了,自然是我来请客,哪能还让唐处破费。”唐林摆手:“不行不行,这次非得我请不可,下次吧,下次再让你请。”不等李维信回答,转身去叫白晓明:“小白,你也跟着。以后双方合作的日子长着呢,借这个机会大家认识认识。”
白晓明先一怔,随即微笑点头。
从两个人重逢,到和大家一起坐下闲聊,到乘车去饭店,再到围着饭桌就座。白晓明就如同真的第一次见到这位S城最大五星级酒店的李总,无论言谈举止、神色表情,自然到不能再自然。
若是他有半分故意躲避,李维信的心情也不能像现在这么糟糕。这个男人将那一个月抹杀得一干二净,连点影响都没有留下。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到底他是太会演戏,还是太过无情?
这样的若无其事,李维信终究是做不到,不由自主地追随白晓明,以至于一反以往谈笑风生的常态,对唐林等政府官员的场面话只是一笑置之。有时李维信无意中抬起头,会看到白晓明恰巧偏开脸,两个人的目光交错而过,心中不禁怦然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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