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30
入夜的巷子,黑色浓淡不一,阴影参差交叠。如果来段轻音乐,墙面和地上的投影恍如在起舞。这像一种古老的舞蹈,动作幽慢。时间在这里。宁子余走出巷口。耸立的高楼如撑天的石柱,随着宁子余伧促的步伐一路延伸。没有影子的时候,他更显得孤单。
仍是戴着那顶米色的鸭舌帽,将帽沿拉得很低,盖住了整个额头。他身着一件褐色的皮革外套,敞开,内搭一件纯米色的T恤。淡蓝色的紧身牛仔裤显露出他粗壮的线条。脚上是一双纯白色的运动鞋。穿着很是阳光。然而他的身上却总是静静地散发出一种很忧郁的悲戚感。懒散的眼神,对外界的种种忽视而显得无意。这样的一个男子,除了容颜还能诠释青春外,心态已经面临人生晚景的凄清了。
19:30
一袭锈满玫瑰花的帘布郁郁垂着。顾戈平的妻子宁静雨伸手掀开一角,目光透过玻璃。此时路口突然射出两团明黄的灯光,一辆黑色轿车驶到了她家楼下,泊住。宁静雨赶紧回身,熄灯上床,拉起一张粉色的被子掩到胸口,背朝门。
门被拉开。灯亮了。顾戈平歪头站在那儿,臂弯撩着一件黑色风衣,另一只手拿着一串钥匙。等了一会,没有动静,他一甩手,把风衣摔在了床上。宁静雨顿时像只受了惊吓的猫,混身一颤。
“你神经病啊!这是干什么啊!”宁静雨跃起身子。粉色的被角垂到了地面。
顾戈平咬牙到:“你不是说你病得严重吗!怎么还没死!行!你给老子继续装着!”说完他退出了门口,把门带上。
19:32
一束霓虹的流光晃到他的脸庞,他随之翘首仰望。悬挂于半空的招牌上用彩灯嵌出“旅人咖啡”。
他走进去,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热美式。
19:33
他的神色有些呆滞,托起杯子,啜饮了一口咖啡。
19:34
宁子余把杯子放回圆桌,杯中的咖啡呈黑色,他回头向一位女服务员招手。对她说,你好,麻烦帮我加点淡奶油。
19:35
杯嘴的咖啡渍印出一个唇型,加了淡奶油的咖啡呈巧克力色,宁子余看得入神。
回忆是迷离的。如同我们坐在干裂的骨堆上,看自己的影子弯曲。
他想起了小时候。那时他和顾戈平是邻居。顾戈平比他大三岁,和他姐姐是同学。不过三个人总是玩在一起。后来顾戈平搬了家。他们也都大了,来往得逐渐少。直到宁子余大学毕业后,在顾戈平的引荐下,两人又走到了一起,在同一家公司上班。因为宁子余离家远,顾戈平便让宁子余住在他那里。
有一次,宁子余无意间在顾戈平的电脑里看到了一些电影,得知顾戈平和他一样——喜欢男人。然而他却没有想到,顾戈平其实是一个双性恋。两人同居两年后,顾戈平和他摊牌,告诉了宁子余,其实他很早就和宁子余的姐姐有过暧昧了,两人已经确定关系,决定结婚。
婚礼的画面如同一滴墨水滴到了纸张上,化出一片墨渍。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姐姐和顾戈平喝交杯酒。那种绝望,如同一树的枯叶,没有一片落下,然而每一片都在等待落下,都将无助的落下。
20:14
上海的夜晚仿佛有股贵妇人腋下的气息,香水味和汗味混在一起,让人眩晕。宁子余默默行着。影子没入阴森的巷口。
23:18
苏小海拨通了顾戈平的电话。
“你他妈死了啊!你个王八蛋!宁子余出车祸了你知道不知道!”
23:51
宁静雨背依着墙,右手撑着垂下来的头,头发披散的穿过指缝。顾戈平从走廊冲了过来。他的鞋子和裤腿沾满了泥渍,踩过的地面留下了一个个褐色的印子。
00:00
门被推开,光线溢了进来。一个故事却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