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那些饺子皮七扭八歪,有的还破了洞,看他还兴致勃勃的制造那些包不住馅的残次品我没好意思给他泼冷水。
“最近车厂有点忙。”我说。
“别忙坏了身体,现在的年轻人虽说精力旺盛但健康才是最重要的。”何丽包的饺子玲珑小巧与老爸擀的饺子皮比起来我觉得真是浪费材料。自
结婚以后,老爸的兴趣多了不少又是养花又是喂鱼的,虽然每次成活的几率都没几成,可依然兴致盎然。有些讽刺,让我嗤之以鼻。
人老总爱摆弄些情趣的东西,现在才来挽回点青春失去的东西好象有些晚了。
何丽出生知识份子家庭,说话文绉绉的。让我也受不了,可能每个人的生活环境不同,人老才需要感化吧。家不过是高级养老院。
墨迹了半天我才发现好象少了个人,这时浴室的门被打开,我看着袁泽檫着头发走出来。
他好象又长高了,因为住校的
关系他很少回来。可以这么说这两年属我和他的交集最少。他这人挺冷漠,我认为那是高傲的神态,反正有时让人看了不爽,像我以前上学时有个高干子弟总拿个鼻孔看人后来被我们给揍了找来他那有
关系的父亲非要整我们几个,还是校长亲自出面给我们个记大过处分。那次险些被退学,那时最牛B的刘亮说那样的人就该揍。
袁泽学习挺好,这是老爸和我说的,人也很聪明。我说人聪明定顶个屁用,将来说不定也象他爹似的不是贪就是污。
你儿子没上大学不也没饿死吗?
老爸气哼哼的说那不一样,我倒挺喜欢这孩子,长的好,又听话。
我说他现在就给你做儿子呢,比我好千百倍。不过不一定是孝子,你拿人家当贴心宝贝,他可不这么想到时来反咬你一口哭的你找不着北。人面兽心的家伙到处都是 。
老爸骂我你个小兔崽子把你老子说的这么晦气,你倒是也争气些了。
我一句话就把老爸给堆没电了‘我比你想象的要争气,有一半的原因是你的责任’
说实话我是有点看不上袁泽,倒不是他的高傲,也许那是与生具来的。让我困惑的原因我也不知道。他的生活我不了解,可能他也不了解我,我们就象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想想这么长时间我们说话的次数甚至都很少,偶尔也只是淡淡的谢谢,机械般的那么过来。不带任何感情。我怀疑他是不是木头人做的。
那顿晚饭我没怎么吃,老爸不知道我讨厌吃饺子是因为他的原因。他在饭桌上大刀阔斧的谈论他当年的勇事,无非就是单枪匹马把濒临破产的企业带入高额企业收入进入国际化,如何和心腹排挤强大的对手如何如何等,遇见那些下棋的老头不免也要炫耀一般。在别人羡慕的眼光里找到当年的意气风发。
其实我想说这是有病,但我没说。
何丽听的津津有味,我想她到底看上老爸的哪一点。金钱?不象,她的背景也不错。人品?老爸当年挺风流不知道现在如何。
袁泽在旁边一声不吭的吃着饭,对老爸高昂的声音置若罔闻吃完了就放下筷子回到自己的屋子--那曾经是我的卧室。
我说饭吃完了我也该走了,老爸说晚了就住下吧,车在院子里也丢不了。我说成业最近忙我抽不开身。其实住下家里也没我的地儿了,要我和袁泽住一起总会觉得别扭。老爸坳不过我叹了口气嘱咐我好好注意身体,何丽也在旁边附和。我看了看卧室紧闭的门就下楼开车走了。
人的机会就是那么奇怪,偶然也是。那竟是最后一次和老爸的见面。
那时我在杨舟那,杨舟在外地。老爸曾经的心腹林叔突然给我打电话。我正纳闷说,林叔,稀客啊。怎么想着给我打电话来了。
林叔的语气有些沉重,他说颜凯你爸出事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问道:“咋了。”
你爸出车祸了,现在在医院你赶快回来一趟。
我和杨舟立即收拾东西连夜赶到医院已经是深夜了,林叔和老爸以前的同事朋友也在还有一些我不认识的人,袁泽靠在墙壁上面无表情一语不发。
林叔揪住我沉痛的说,你爸和你丽姨驱车回老家,雨天车子打滑半路上和一辆刹车失灵的卡车迎面撞上就……医生说没希望了。
“我爸呢?”我问。
我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出奇的冷静,没有震惊没有悲伤。说不难过是不可能,可我不知道悲从何来,好象早已知道了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在里面。”林叔说。
我看了看病房里,两个护士在整理。我走进去,一些人也跟了进来。
揭开白布,我看见老爸已没有血色的脸,静静的瞅着他,我才发现已经很久没这么专注的看着他了,年轻的时光不再取而代之是岁月留在他两鬓的划痕,我这才真正发现,他是真的已经老了。
很想这么对他说,可是他已经听不见了。
我又看了看何丽,他们就像睡着了一样。
“他们没受多大罪。”林叔在旁边说“就是放心不下你和袁泽,他要你好好照顾袁泽。”
“恩?”我看了看被人挡着的身影。林叔又说:“你爸还说……”
“还说什么?”
“他说对不起你。”林叔低声说道。我的心里忽然划过一丝疼痛,随即转瞬即逝。
我有些想笑,但笑不出来。
老爸,你现在说是不是有些晚了?如果能的话我想你活着对说这句话。
“对不起,我们要推进太平间了。”护士走上来将老爸和何丽的尸体蒙上,大家自动让出一条道让他们出去。
直到太平间的门关上,我也知道了这是真的永别。
出殡那天天气很晴朗,殡葬是林叔和杨舟张罗办的。在广州的高齐听到这事特地赶回来,凡是听到消息的朋友也都赶来了。
气氛有些凝重,杨舟说南陵的地特不好买,他托了好几层
关系才搞到手的。我说不管怎么样谢了杨舟。
“说啥呢,咱们是好兄弟!”杨舟拍了拍我的肩膀。
高齐拿了不少钱,本来我是不想要的。但高齐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以前你爸也没少宽待我。
咱们又这么的好,现在人不在了,你也节哀顺便吧。”
以前上学的时候,高齐老来我家和我住,我们一起看黄片一起打架一起喝酒,这些老爸都不知道
以为我们是共同上进的好青年,也挺喜欢高齐的。那小子机灵活泼不似我的像匹野马难驯还说我俩真象亲兄弟。
老爸生前的同事该来的也都来了。成业的车不够,又到中心抽车杨总二话没说立刻调来好几辆大奔,说要办咱就要办的风风光光。你爸生前也是个人物,总不能死后让他失了面子吧。
我点头说是。
老爸是挺爱面子的人。
下葬的时候袁泽站在人群里,还是那天在医院的表情。我看不出他有多大的悲伤,我想说他冷血但我自己也不是那么悲伤。一袭的黑衣更与他的冷漠遥相呼应让我产生此时不该有的想法,此时的他真是俊美无铸。
殡葬后是些机械的程序,吃饭,收钱,慰问,再见等等。
一直忙到深夜人才逐渐散去,林叔临走前对我说:“我是看着你长大的,跟了你爸这么多年,这人说不在就不在了。虽说我自己也有孩子,但我也没把你当外人。你这也没多少亲人,以后逢个过节什么的就到家里吃个饭,你林婶也总叨咕你呢。生活上有什么问题就来找我,能帮我尽量帮。”
“谢了,林叔。我已经是大人,能管好自己,放心吧。”我觉得林叔一直对我挺好,以前还希望过真的是林叔的孩子。
“唉……”林叔叹了口气后走了。我知道他想说的话,看着我这么些年他也和老爸有一样的心境吧。
杨舟忙了一天,送完参葬的人就回去了,高齐因为有事提前离开。安排完最后的事宜我走向一直坐在那边的袁泽。
“回家吧。”我低头看着他的蓬松的发顶。
他好象没发现我站在跟前,楞了一下然后抬起头。那双眼睛里看不出任何色彩,一如既往。
哼,冷血,我心里哧道。
我去开车,他跟在后面。等到车子转向我把车门打开,袁泽却打开后座坐了进去。无所谓,反正我也不在乎。关上车门我驶出南陵开到了国道上,车子开始平稳。我不时的从后备镜里看袁泽,他的脸一直看向窗外,我只看到他美丽的侧面。
到了家已经是后半夜了,进门打开灯感觉冷冷清清的少了那么丝人气。上周老爸还和何丽在桌子上包饺子,我也奇怪那么喀拉的饺子皮竟然不露馅。现在什么也没有了,桌子上的花已经凋零。
“睡觉吧,折腾一天了。”我脱下衣服倒了杯水,忽然间感觉好累。
袁泽走进卫生间,开始洗簌。
江娜打电话过来问我这边的事怎么样,本来她是要来的,我没让她来。
“没事,这边挺好的。”我打了个哈欠,两天没睡觉了。
“挺累的吧,早点休息吧。明天过来我给做点好吃的。”江娜在那头叮嘱
我有点不耐烦了:“行了,别跟老妈子似的。倒是这么晚了你怎么不睡觉。”
“我不是担心你吗。”
“我挺好的,你赶紧睡吧。”
打发完江娜袁泽也正好洗完出来,我提提裤子准备缓解膀胱的压力,袁泽突然转过头来指着卫生间说,你用那个蓝色的毛巾。我忽然想起老爸留下的遗言。
我对他说:“现在起我就是你的监护人,老头要我照顾你。”
袁泽呆了一下,旋即说:“我成年了,不需要。”说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碰了一鼻子灰我有点恼怒,没人敢这么对我。我又“砰”的踹门进去,袁泽吓了一跳。瞪着眼睛望着我,我走过去掐住他的手腕说:“不要老用你的冷血态度来面对我,我不是我爸,你最好清楚点。”
“放开我。”他也有点愤怒不断的扭着双臂,我看着一道道的红印慢慢的出现在他的手腕上才放了手。袁泽离我几尺远,呼吸有些急促,看的出来刚才他也是急了。
后来我没说话,洗完以后也很快的睡着了。第二天醒来,他已经不在屋子内。我转了一圈没看见任何蛛丝马迹,我原以为他会收拾东西投奔什么七大姑八大姨去了,他的房间很整齐没有整理东西的痕迹。我听老爸说过他在这的亲戚挺少的,有的也是在国外。
不管了,反正我也不喜欢管理个这么麻烦的拖油瓶,还是先到车厂去看看吧。
来到车厂兄弟们都挺惊讶,小松摘下满是油腻的手套走过来说:“哟,颜哥,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不在家休息几天?”
“是啊,最近这也没什么状况。就是李书记的车缺几个零件。手头没货,大兵去取货了。”
几个干活的伙计也纷纷抬头插话进来。
我笑了一下,骂到:“操,我又不是坐月子,休息个屁啊。”
“颜叔的事不是还没过吗。我们早就合计好了让你放心在家呆几天,这边就交给我们了。”
“你们把我颜凯看成什么窝囊人了,在多大的事都能顶着。”我走进里屋,小燕正在上网看见我进来挺惊讶。连忙凑过来给我倒了杯水:“颜哥,我就知道你今天会来。哈哈一蓬莱格到手了。”
“什么蓬莱格到手了。”我被弄的莫名其妙。
“她和我们打赌说你今天会来,赢了的话就去蓬莱格吃海鲜。”小松在旁边咕咚咕咚的灌矿泉水。
“我就说颜哥会来吧,哼哼你们还不信,看来还是我了解你,是吧,颜哥?!”小燕不无得意的说道。
我笑骂着捶了她一下脑袋:“死妞,拿你颜哥开涮?”
小燕吐吐舌头躲到一边去,我说“想吃海鲜了?”
“早就想去了,一直没时间。”小燕掰着手指头,新涂的指甲油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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