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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我轻轻推开他,站了起来,“好了,晚了。早点睡吧。这些文件不要看了。”
“哥。”之乐叫住我,他挣扎了一下,最后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我依然微笑,手安慰地摸摸他的头,“早点睡。”36 END
机场内响起广播小姐明亮清澈的声音。
“请前往东京,编号TYK3629航班的乘客立即办理好登机手续,准备上机。重复一次,请前往东京,编号TYK3629航班的乘客立即办理好登机手续,准备上机。”
我把报纸折好,提着行李,过关,入闸,登机。
我已经三年没有坐过飞机。在寻找雅浩的那段日子里面,我已经习惯在睡觉的时候听飞机飞行时轰隆轰隆的响声,醒来的时候看地图找我所要去的地方,饥饿的时候吃飞机上难吃的飞机餐。
但现在,再次踏上飞机的此刻,头的眩晕却还是那么明显。
曾经经历过不代表永远都会习惯。
我让机上人员帮我把行李放好,然后就立即坐下,揉揉发痛的太阳穴希望能让自己舒服一点。空姐看了,体贴地问我要不要药,我摇头拒绝了。我希望看着飞机起飞,看城市在我脚下沦陷,我不想那一刻我意识模糊不省人事。
我想亲眼告别这个城市。我想亲眼告别家中后院那些素面朝天的向日葵。
当耳边响起了引擎震耳欲聋的轰鸣,当空气压逼耳膜产生让人呕吐的刺痛,当飞机把我带上九千多米的高空,我就是那么清楚地领略到了告别仪式的代价。
飞机终于平稳飞行,我脚下的城市被浮云所遮盖,我终于满足地闭上眼睛。在一片白茫茫的云海里,我再也没有理由和不适对抗,我放任自己沉重的眼帘就这样垂下来,欲就此沉沉地睡去。
闭上眼睛瞬间,梦魇就凶狠地向我袭来。我意识模糊之间,仿佛看到了我今早我留在之乐台面上的信,仿佛看到了之乐展开了我今早留在他台面上的信。
——
之乐:
我曾经看到一个人说过,
高考一场,十年之后依然有人噩梦连连。
如果爱情是一场高考,那么多少人愿意出家做和尚。
之乐,
我、你、雅浩、阿光,我们四人的感情戏,上演的比任何一场高考都要惨烈。
之乐,二十多年过去了,我却还记得你出世时的情景。
当日,八岁的我在产房抱着你,听你嘤嘤的叫声,母亲伸出颤抖着的手摸摸你的头,她祥和地对我说,之信,这就是你弟弟,你以后要好好地去爱护他,要好好的去照顾他,相亲相爱。我当时用力地点头,我紧抱着你,想,我长大后的弟弟,一定是个鹤立鸡群的人。
果然,你从到大,就没有让我们失望过。无论生活还是学业,你都处理得当,从来没有让我担心过。反之你还一直在我背后支持我,为我做了很多我至今可能都还不知道的牺牲。
之乐,你是我最出色的弟弟。你是我最爱最关心最能为之放弃一切的人。
真的。
或者你还是会不相信。
你始终觉得,我爱阿光的时候,把阿光看的比你重。爱雅浩的时候,又把你抛一边。
你无法容忍,一直问我,到底要你,还是要雅浩。为什么你最重视我,我却始终把目光放在别人身上。
你的疑惑,就好象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人家有右手有左手,而我就一定要被迫砍掉一直手那样。
我一直在挣扎,我一直在想。
要怎样,才能把我的两只手留下来;要怎样,我们才都会快乐。
但没有。
我曾经想过如果有一把刀搁在我的脖子上,问我要左手还是要右手。
我会回答,请留我一个全尸。
但现实始终很残忍。我连这个选择都没有。
之乐,我们看的言情剧里面,有很多人能够为了爱情放弃一切,不惜一切。
我们为之感动,因为现实中不可能发生。
就像我,
偏偏就不能。
就好象很多人,他们吃饭用右手,写字用右手,做什么都首先会用到右手。
而我,偏偏是个左撇子。
我吃饭用左手,写字用左手,画图还是用左手。
我的左手远比我的右手重要。
之乐,我爱阿光十年;
爱雅浩五年;
爱你,却是从你出世至今。
从22年前10月28日那夜你出世至今,我未停止过一天爱你。
因此,我愿意为你,断我右手。
我以此向你证明,
你才是我最重要的人。但之乐,断臂的我,
已经不可能再以屹立不倒的姿态伫立在你面前了。
——
一阵猛然的震荡,把我从睡梦中拉了出来。机上众人魂魄未定,发出了一阵小小的喧哗声。
广播立即响起。
“机上各位乘客,飞机正在穿越小型急流,期间可能会有轻微震荡,请各位乘客切勿惊慌,不便之处,敬请原谅。有什么需要可向我们工作人员提出。重复一次……”
众人安静下来,于是我挪了一下身子,把头歪在一边,再次合上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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