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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和张辰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是我和他最好的时光。
我住进张辰的房子。300平米的复式楼。装修简洁却颇具品位。
每天早晨他开车送我上课，每个黄昏他接我回家。
我喜欢在一起回家的路上反复听王菲的《乘客》。温情而惆怅的音节周而复始。无始无终。
张辰伸出一只手揽住我，让我靠在他的肩头，你爱我吗？他总是喜欢追问我这个问题，像个执拗的女中学生。
我说，爱你。更爱你的钱。呵。
那如果有一天我没有钱了呢？他看着我，枯涩地笑，没有钱了你还爱我吗？
那就是你把你的钱都给了我？哈哈。好了！亲爱的，我们不讨论这个问题了行吗？晚上我们去哪吃饭？我想吃川菜。
如果我没有钱了你还爱我吗？我始终不喜欢他的这个假设。因为我无法作答。这个假设使我感觉无措。这个假设永远没有答案。我没有资格天真，我也不想谈论太多飘在空中且永远无法着陆的问题。
……
他沉默不语。
他在生气。我知道。
辰。为什么不问问我的童年或者经历？
你想说自然会告诉我。他没有看我，双手控制着方向盘，表情冷漠地望向前方。
那我现在告诉你。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就有了外遇。她恳求我爸放过她，成全她和那个男人。我爸不答应。于是两人开始吵架，打架。家里没有一分钟的安宁。能砸的东西全砸了。只是这样的争执始终没有结果，没有谁肯认输或者投降……终于，在一个除夕夜，我妈用一把匕首杀死了他的丈夫，也就是我爸。她被判了死刑。而我，被送到了孤儿院……那年我四岁。
……
几秒钟的寂静和无声。车厢仿佛变成了空洞而干涸的容器，我甚至听到尘埃在空气中翻涌滚动的声音。
张辰转过来，定定地注视着我的眼睛，表情无限怜惜，他的声音有些喑哑，来，过来，他轻轻地环住我的背，一点点让我抵住他的胸口……
末。我不会再让你感到孤独，我发誓。请把你交给我。让我守护你。
……4
我和张辰的身体从没有真正的结合。这是我至今想起来，仍感觉亏欠他和自己的。
我和任何男人都不曾有过肉体的结合。
张辰和我最初的争执也是因为这件事。我想这或许也是他后来选择和别人在一起的主要原因。
可惜事实只能如此。我永远无法牺牲自己的感觉。
你到底爱不爱我？他撑起身体俯视我的脸，黑暗中，他眼中凌厉的光刺痛了我。他无法接受我用手指和嘴唇和他做爱。他兴奋时要求进入我的身体。我却无一例外地强硬拒绝。
我无法接受和男人身体交合。这是我的禁忌。请你理解。
什么他妈的鬼话，你爱我，我也爱你，两个相爱的血肉之躯为什么不可以结合？你是不是心理有毛病？
你如果觉得我这样你不能接受，我可以离开。
你说的是什么屁话，张辰坐起来。燃起一枝烟，靛青色的烟雾在空气中弥散开无数抽象的线条。他狠狠地抽了两口，气急败坏地说，我一直想问你，你他妈到底拿我当什么？
随你怎么想。总之我只能做这些。我翻转过身体，不愿再看到他的脸。
张辰丢掉烟蒂，歇斯底里地一把拉开我的被子，你给我滚出去。别让我再看见你。
我不再说什么，翻身一床，穿好衣服夺门而出。
很长一段日子我都在想一个问题，我到底爱不爱张辰？
如果我不爱他，为什么寒冷的深夜他说口渴，我会立刻起身去给他煮开水，然后端过来细心地吹凉再轻轻地叫醒他。
如果我不爱他，为什么我会整夜坐在客厅等他，常常就这样昏睡过去，直至天亮才发现自己早已着凉。
如果我不爱他，为什么课间短促的休息时间也会想要给他打个电话，听听他的声音。
如果我不爱他，为什么独自经过某个橱窗前看到一件黑色毛衣，会幻想他穿上时的样子。然后迅速跑进去买下送给他。
如果我不爱他，为什么当我拒绝他，我的心会感到疼。
如果我不爱他。
张辰在学校门口等到我时，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对不起。是我的错。原谅我。
我说，你没有错。我真的不觉得他哪里做错了。似乎错的该是我。
他递给我一本书，你说你一直想看。我开车去天津买的。
谢谢。我接过书。罗兰—巴特《恋人絮语》。呵。可惜我在图书馆已经看过了。
张辰有些无措，他嗫嚅着说，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我知道我是爱你的。或许昆得拉说的很对，睡觉和做爱是不同的，前者需要爱，而后者只需要性。林末，以后你喜欢怎样我们就怎样。行吗？
我看着张辰，很久没有说话。我忽然觉得，他其实比我陷得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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