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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你必须改,你不改,你就不要回这个家!”
吴昕扔下电话,觉得自己努力奋斗的一切都没有希望了。
这几年,她不少姊妹的孩子都结了婚,有的早早就抱上了孙子,逢年过节,一大家子人团团圆圆好不热闹,唯独自己年近而立的儿子小新,交了两个女朋友,一个都不往家里带。吴昕也不是没给儿子下过“死命令”,每次小新都答应得很爽快:“妈,等我到了30岁,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然而,等到这个“交代”来了,吴昕却傻眼了,在她看来,自己“所有的等待和期盼都没了”。
在电话里,刚满30岁的儿子说:“妈,我是同性恋,我不会和女孩子结婚的。”
吴昕生在一个姊妹众多的家庭,丈夫是一个长途车司机,退休后赋闲在家。这么多年,两人一直聚少离多,抚养儿子、照顾年迈的父母,夫妻俩还得为儿子结婚做准备——小新工作在上海,要拼出一套首付并非易事。
“怎么了?和儿子吵架了?”
“没……没有。”面对丈夫的关切,吴昕拙劣地掩饰着内心的波动。
丈夫看没问出什么,就又扭头看电视去了。之前吴昕也和丈夫讨论过,让他多催促下孩子,每次都是丈夫反过来劝吴昕:“孩子的事,就顺其自然吧。”
“顺其自然,顺其自然,看看儿子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想到丈夫对儿子的终身大事并不上心,吴昕心里就窝火,也没打算把儿子的事告诉丈夫。不论儿子是在外面的花花世界里学坏了,还是因为好奇才去尝试,无论如何,她都断然不接受自己的儿子是同性恋。
她要等,一直等到儿子“改”过来为止。
2
2012年的11月的一个夜晚,何云稳稳地握住手机,振铃声毕,她极力控制自己略微颤抖的声音:“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妈妈?”
看似责难的语气从何云口中说出,千里之外的何安如释重负。
从这一句话开始,母子之间才算真正重新认识并接纳了彼此,而4个月前的何云,俨然是另一副光景。
何云生在贵州的一个知识分子家庭,作为经历过上山下乡的一代知青,稳定的生活对于她有着致命的诱惑力,恢复工作以后,何云凭借着自己的干练和学识,很快在男人主导的教育界闯出了一片天地。
身为两个儿子的母亲和学校的校长,何云把自己的生活和工作安排得如同墙壁上的计划表一样精准。在身边的大儿子已经结婚,小儿子何安虽在千里之外,但已是金领一族,何云对此非常满意。
2012年7月,何云接到了何安的电话,放下电话之后她有些欣喜。自从小儿子大学毕业以后,一年中母子相聚的时间只有节假日那么几次,想着何安毕竟年纪也不小了,何云好几次想问问他的个人生活问题,但何安每次都推脱说工作繁忙。没想到,这次小儿子居然要专程飞回贵州来参加同学的婚礼,尽管只有一天的时间,但看到何安有如此“觉悟”,何云内心甚是高兴,仿佛很快就能看到小儿子自己终身大事能解决了一样。
“妈妈我给你讲个事情。”赴宴之后何安回到家里,知道何安第二天就要离开,以为是有什么喜事的何云赶忙拉着小儿子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说吧,妈妈听着。”
“妈妈……我得告诉你,我是同性恋。”
这三个字如闪电撕裂了漆黑的夜空。
“你说什么?!”何云以为自己的孩子有点喝多了。
三个字击打在何云的脑海里,前一秒还在浸在欣喜中的她,后一秒大脑里已经完全空白。
“妈,妈!”何安连声叫了何云好几遍,何云才缓过神来,脑子里开始飞速地检索一切自己所知的、与同性恋有关的内容,读过的书、看过的报道,听过的故事……可自己能想到的所有的事情合在一起,也都不足以让何云现在的疑虑有半点缓解。
“同性恋是不能结婚的啊,也不会有自己的后代的啊。”所有的疑惑和不解都化为巨大的焦虑和不安,想到儿子不能和大多数人一样有美满的家庭,何云越是往下想便愈加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这些……这些都是天生的,不是后天能选择的啊。”何安断断续续地开口,试图安慰眼前不断流泪的母亲,却发现对方早已不能听进自己的话语。
眼前的一切让何安放弃了向母亲解释的可能,他搂着生养了自己27年的母亲,以不断的哭泣声为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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