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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呀!大叔叔是小叔叔的老公嘛!”郭书泓模仿着他的口吻顽皮地对他说。
“那你是大叔叔的老婆啦?”小男孩指指仅着一件长袖卫生衣的那个男人。
“对呀!明天小叔叔就要跟大叔叔结婚了唷!”郭书泓眯着眼睛对小男孩笑着点头说道。
男人担心童言无忌会说出什么话来刺伤郭书泓,正打算制止这场对话,小男孩却从口袋中掏出一个易拉罐的拉环,放在郭书泓的手中,对他说:“大叔叔的手上没有戴戒指耶!这个给你,你是他的老婆嘛!应该帮他戴上戒指唷!”
见到这个小孩子振振有词的口气,男人先是一怔,之后则开怀地笑了起来,默默笑男孩地头说“:谢谢你!”
“不客气!我可以当你们地花童吗?”小男孩弯下腰来拔了一棵蒲公英握在手中:“还有陈宗正也可以当你们的花童喔!”转头便对着躲在一旁拿着鸭舌帽的那个男孩大叫:“喂!过来啦!这两个叔叔明天要结婚耶!我们来当他们的花童吧!“
拿着帽子的孩子怯生生地走过来,对我们几个人望了望。
小个子的男孩一把抢过那顶年、帽子交给郭书泓,还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斥责这较大的男孩子:“这个小叔叔生病了,你怎么可以抢他的帽子呢?“
深为大人的我们听见这些对白,不禁莞尔。
“你刚刚喝的那一罐舒跑的拉环呢?给我。”小个子跋扈地命令着大个子。
大个子连忙将手遮住外套的口袋,倒退了几步说:“不行!这个再来一罐是我的,你自己还不是有一个,干嘛拿我的?“
“我的已经给小叔叔当戒指了啦!现在大叔叔没有戒指,你的给他。“小个子伸手便要大个子怀中的易拉罐环。
“不要……”大个子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小个子仍然抓住他的手不放。
“给我!不然下午我要告诉老师说你早上抢一个生病叔叔的帽子。”小男孩显然使出了杀手锏,大个子只好乖乖地交出那只拉环,脸上的表情真是悲凄。
郭书泓见状,从颈子上将那个有小飞机坠子的项链脱了下来,拿给一脸悲伤的男孩:“我这个跟你换,好不好?”
大个子这才破涕为笑地点点头,接下了那条链子。郭书泓又歪着脑袋想了想,掏出口袋里的钥匙圈,费力地将钥匙拆下来,然后对小个子的男生说:“这个钥匙圈给你,谢谢你的戒指。”
我知道那个飞机坠子是郭书泓真爱的一个纪念物,此刻他却转手送给一个陌生的小男孩。那个男人低声地问他:“那不是你第一任BF送给你的?不会心疼吗?”
郭书泓笑着摇摇头,眼底却仿佛隐藏着无限的感慨与遗憾。我无法分辨他的遗憾是来自于一份无缘的情爱,抑伙食为了自己来日不多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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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明天几点吃喜酒?我可以带我爸爸妈妈一起来吗?”小个子收下了钥匙圈,还天真无邪地问郭书泓。
“我们明天晚上六点在医院结婚,可是小叔叔生病,肚子痛痛,所以明天不能吃喜酒。”郭书泓摸摸自己的肚皮说。
大个子一听说没有喜酒吃,在一边直嚷嚷不要当花童了,小个子则是嘟着小嘴说:“不行耶!明天六点我要和陈宗正去补心算,不能看见你们结婚了,怎么办?”说着突然转头问我:“伯伯!你会去参加叔叔他们的婚礼吗?”
“我会去的。”我点着头告诉他,也让郭书泓和身边的哪个男人知道我的决定。
“伯伯!那你会带你的老公一起去喽?”小个子又接着问。
这个问题让我啼笑皆非,我只好告诉他:“伯伯喜欢女生,所以没有老公。”
大个子听见又嘟嚷着说:“怎么叔叔喜欢男生,伯伯却喜欢女生呢?好奇怪。“
“哎哟!你管那么多干嘛?喜欢男生和喜欢女生还不都一样?只要互相喜欢就好了嘛!”小个子用力地跺了大个子的脚:“真笨!”
大个子哀叫了一声,连忙把脚缩回去,小个子又一本正经地告诉郭书泓:“小叔叔!明天我们不能参加你们地婚礼,可是今天回去我会跟耶稣祷告,请他赐给你跟大叔叔神气的力量,让你们结婚每天都很快乐。”
大个子还有意见:“可是我家是拜观音,不拜耶稣耶!”
“大笨蛋!我回去跟耶稣祷告,你回去也跟观音拜拜嘛!请他们一起祝福小叔叔跟大叔叔呀!”小个子瞪了大个子一眼。
“喔……原来耶稣跟观音也是好朋友啊?”大个子又接着问。
小个子被大个子问得烦了,别过头去不理他。
“好了!我们该回去了。”那个男人见风势有点强。怕郭书泓受了风寒,便提议回病房休息。
“伯伯再见!大叔叔再见!小叔叔再见!”两个小孩挥舞着双手向我们道别。
“谢谢你们啦!小朋友再见……”郭书泓也模仿他们的口吻跟他们说再见。那个男人将郭书泓推进电梯里,我也打算回到医局处理一些公文。
在电梯里,男人有些感叹地说:“在儿童的世界里,爱男生和爱女生都是一样的爱与尊重,为什么在成人的世界里,不同性别的爱却有差别待遇?”
我搭不上话,只好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仪容,郭书泓却开口了:“你会不会觉得我们结婚这件事很像一场儿戏?”说着,手里有把玩着那两个易开罐拉环。
“你在跟我说话?”那个男人问他。
“啊……”郭书泓将其中一个拉环套在集资地手指上,又拿了下来。
“刚刚跟那两个小孩子谈起结婚地事,突然觉得我们好象在办家家酒,我帮你戴上戒指,你帮我戴上戒指,再来呢?我们能一起生活一辈子吗?”郭书泓仰头看着对方。
当的一声,七楼到了,电梯的门也随之打开,那个男人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向我点了个头,便又把坐在轮椅上的郭书泓推回病房。
我独自搭着电梯上了八楼,也回到医局里坐下。
“你说你有一只可爱的小狗,总是埋怨你不懂得照顾他;又说你有一间美丽的厨房,却从来没有飘过饭菜香……”医局里的收音机不知是谁忘了关上,正播着《求婚》这首歌曲。
我静静地听这首轻快的音乐,心里则是沉思着,结婚典礼只是一种人际关系的开端,郭书泓说得对,互相戴上戒指之后呢?应该就是歌词所描写的,一起经营一个家的感觉吧!
同性恋者争取同性婚姻合法化,之后呢?如果他们要得只是一纸结婚证书,和法律上的承认,那么就算婚礼上的宾客再多,社会上的祝福再热烈,终究不过是一场儿戏罢了。
郭书泓没有多少日子了,我很清楚,那个男人也很清楚,至于郭书泓呢?或许,他也有所预感吧!倘若他们真的结婚了,也得到少部分人的承认,然而,他们恐怕也只有很短的时间相处,在这一段时间里,他们会有正常的家居生活吗?不可能,除了获得一个名份之外,郭书泓的病不会因此痊愈,那个男人照顾他的辛劳不会因此减轻,周边的人更不会因此而改变对于同性恋的观感。
我敲敲自己的头,想得太多了,对于个人无法改变的事实,我一向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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