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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礼言翻出手机给对方打电话。一个女声问:“你找谁?”秦礼言问:“是姚女士吗?我是应征家教的。”对方立刻笑了起来,“是,我是。请问,你是英语专业吗?”好家伙!秦礼言心说:他们还打算找一个英语专业的研究生!人家个个都在翻译界小有名气,谁看得上家教?何况还是个初中生!秦礼言说:“不是。”那姚女士的声音立刻冷了下来,“你是某某大学的研究生吗?我们只找这大学的。”
秦礼言的声音也冷了下来,“我是。”对方明显不耐烦,随口问:“你什么专业的?英语有八级吗?”秦礼言的怒气开始聚集,冷哼一声,说:“我是文学在读博士,你要看不上就算了。”
姚女士立刻讨好地哎哎叫,“你等等,别挂电话,你现在有空吗?我就在教工宿舍区,要不你来一趟吧,薪水我们可以从优。”秦礼言一听“薪水从优”,立刻来了精神,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问清地址,赶往宿舍区。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开了门,俩人匆匆交流了几句,姚女士不停地看表,十分钟不到,她说:“就这样吧,周末每天两小时,每小时七十块。我还有事,你见见孩子吧。”然后转头叫人。
卧室门“哗啦”一声被拉开,然后重重砸在墙上,一个白胖小子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叫我干吗?…吆…又找了家教?”秦礼言定睛细瞧,嗯?方鑫?秦礼言一跳三尺高,慌忙叫住已经出了门的姚女士,“我不当他…”“砰”一声,姚女士走了。方鑫扯着秦礼言的衣服拉到沙发上坐下,一脸傲气地睥睨,“我见过你,你叫秦礼言。我告诉你,你最好别当我老师,我没功夫敷衍你,你该干吗干吗去。”秦礼言火“腾”窜了上来,斜着眼睛冷若冰霜地看他,说:“你做的那些龌龊事别指望我不知道,你的试卷是李群写的吧,这事你爸你妈知道吗?你爷爷知道吗?”“你管得了我吗?我爸妈都不管我,你烦那么多干吗?”秦礼言大声嗤笑,“谁管你!刚才那是你妈吧…”这小孩大怒,“别跟我提她!整天就知道赚钱,那也叫妈?”“你爸不可能不…”方鑫“哗啦”站起来,越过茶几,一把揪住秦礼言的领子,“你再提他我揍你!我没爸!过完年就出差,到今天都没见到人影,这也叫爸?”秦礼言怒不可遏,扯下他的手,一巴掌招呼到他头上,“少跟我没大没小的。”
打完了,怒气也消了,想想这孩子也可怜,这就是个现代家庭失败教育的典型,父母忙着工作顾不上孩子,特别是父亲,对男孩子的性别角色养成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他的父亲倒好,都出差好几个月了…嗯?出差好几个月?秦礼言猛然跳起来,横过茶几,掐着方鑫的脖子,急不可奈地问:“方铮驰是你什么人?他什么时候出差了?”方鑫双手抱着秦礼言的手腕使劲往下扒,脸涨得发紫,张着嘴直喘气,好不容易蹦出几个字,“你…放手…咳…”秦礼言赶紧放了他,这孩子一阵猛咳,气喘匀了,劈头盖脑对秦礼言一顿拳打脚踢。秦礼言也不甘示弱,一脚踹过去,小孩往后一栽跌在沙发上,肥胖的身子滚了一圈,没爬起来,秦礼言屈腿压在他肚子上,高举烟灰缸作势要砸他鼻子,面沉似水地问:“你最好老实点,说,方铮驰是你什么人?”方鑫不服气,开口想骂,秦礼言重重补了一拳,小孩疼得面容扭曲嗷嗷直叫,看着秦礼言又要打,赶紧叫:“他是我四叔!四叔!”秦礼言放了这小孩,皱着眉想:怪不得他看上去只有三十岁的模样,果然…“唉吆…”
方鑫一获自由,手脚并用掀翻茶几,狠狠撞在秦礼言膝盖上,疼得秦礼言冷汗直淌,差点跪下来,眼看烟灰缸兜头飞过来,顾不上腿疼,赶紧就地一滚,“砰”“咣当”“哗啦”三声连响,烟灰缸正砸在电视机上,显示屏碎片连蹦带跳散了一地,烟灰缸掉在地上,顺道撞碎了一块地砖。
俩人眼睛全直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方鑫傻了吧唧地问:“怎么办?”
秦礼言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推卸责任,“这是你家,我哪知道怎么办?”
一瘸一拐往门口走,方鑫一步冲到他面前,死拽着秦礼言的胳膊,硬把他按在椅子上,“谁说这是我家?这是我爷爷奶奶和四叔的家!你跑了我找谁算帐?”秦礼言“啪”一巴掌打在他头上,又一脚踢在他肚子上,方鑫登登登倒退了好几步,一个屁股蹲跌在地上,秦礼言居高临下地冷笑:“找我算帐?电视机是你砸的,你还好意思找我算帐?”
眼泪在方鑫的眼眶里直打转,秦礼言心立刻软了下来,暗骂自己跟个孩子计较什么?
走过去把方鑫拉起来,方鑫顺势往上一扑,搂着秦礼言的腰死死压在下面,秦礼言后脑勺撞在地上,头昏眼花金星乱冒。别看这孩子才十几岁,体重远远超过秦礼言,压得他胸口憋闷肺部缺氧,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你…快下去,我要…没气…了。”方鑫根本不搭茬,抓起旁边的电话就拨号,“喂!四叔,秦礼言把你的电视机砸了,他要跑,我打不过他,你快回来。”秦礼言大怒,“你胡说什么?到底是谁砸的电视?方铮驰!你别听…”“喀嚓”电话挂了。
方鑫冷笑,“我知道你在我四叔那里打工,我四叔那人笑着笑着就能把人收拾了,待会我就等着瞧他怎么收拾你!”秦礼言使劲推方鑫,刚伸手掐他脖子,方鑫一拳头揍在他脸上,顿时通红一片,秦礼言气到极点,四肢扭动拼命挣扎,方鑫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是孩子,气喘吁吁汗水淋淋,后背、腰、腿不知被秦礼言打了多少下,他愣是闷不吭声,打定主意死活不撒手。两人僵持了快二十分钟。
秦礼言猛一拳捣在方鑫的膝弯上,疼得他“嗷”一嗓子怪叫,抱着腿满地打滚,秦礼言见机不可失,一挺身站起来,冷冷瞥他一眼,拔腿往门口走,方鑫大骇,慌忙抱住秦礼言的腿,秦礼言甩了两下没甩掉,抬脚就给了他几下。所以,当方铮驰打开大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凶神恶煞的秦礼言正在摧残柔弱无助(?)的小侄儿。方铮驰先笑了两声,然后慢悠悠地说:“战况很激烈嘛!”俩人大惊!秦礼言慌忙僵立不动,方鑫一骨碌爬起来,缩手缩脚喊了声:“四叔!”
方铮驰把车钥匙往桌上一扔,进厨房沏了杯茶,把沙发上显示屏碎片掸了掸,坐下来,抿一口,刚想把茶杯放下,见茶几翻了,伸够了两下,方鑫赶紧颠颠地跑去把茶几扶起来,接过杯子轻轻放好,又必恭必敬退下来。秦礼言张着嘴傻乎乎地看着他俩。悄悄捅了捅方鑫,无声地做口型:“你怕他?”
方鑫翻白眼,无声地答:“废话!你不怕?”方铮驰从屁股底下拽出电视遥控器,有一搭没一搭地捏按键。俩人一缩脖子,大气都不敢出。
过了一会,方铮驰颇为惊喜的感慨:“哦?烟灰缸居然还完好无损?六十年代的东西质量就是好。”又摇摇头,“地砖就差远了,电视更是不堪一击。”俩人神经质地抖了一下。方鑫哭丧着脸瞅秦礼言,悄无声息地抠着秦礼言的中指,做口型:“你快想办法!”
秦礼言怒瞪,“谁叫你把他喊来的?”方铮驰抬腕看看时间,“不早了,我饿了,你们谁去做饭?”俩人呼啦一声全跑进了厨房,“砰”门一关,方鑫攥住秦礼言的胳膊,哀号:“怎么办?”
秦礼言冷笑,“你不是本事大吗?你不是等着看他收拾我吗?你不是非要把他叫来吗?”
“行了行了!说这些有什么用?”方鑫不耐烦地打断他,“想想怎么混过去才是正经!”
“哈!混过去?混得过去吗?要是能混过去,你干吗这么怕他?你有生之年糊弄得了他吗?”秦礼物言敲了敲锅碗瓢盆,问:“现在最关键的是做饭,你会吗?”“我这么金贵的独生子女哪会这个!”小家伙斜着眼睛惊恐地看着他,“别告诉我你也不会。”
秦礼言生气,一锅铲拍在他后背上,“就你金贵?我也是金贵的独生子女!”
方铮驰在客厅听那一大一小精彩的对话,靠在沙发上抚着额头笑。俩人正在互相推委,门“呼啦”被打开,秦礼言和方鑫吓得一挺背。方铮驰笑眯眯地说:“我要出去吃,你们谁跟我一起去?”方鑫赶紧讪笑:“四叔,我就不去了,我最近减肥。”方铮驰打量打量他,点头同意:“是该减了。”转头问秦礼言:“你也减肥?”
秦礼言干笑:“我吃饱了来的。”方铮驰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转身出厨房,往沙发上一靠,端起茶杯喝一口。
方鑫急忙跑过去,蹲在方铮驰脚边,说:“我正在长身体,节食有碍健康,您说是吧,四叔。”
方铮驰又“嗯”了一声,抬眼看看秦礼言。秦礼言闷闷地说:“我其实又饿了。”方铮驰微微一笑,一手拉一个,出门,把俩人往后坐一扔,发动汽车绝尘而去。
坐进一家饭馆,方铮驰点了几样菜一碗饭,慢条斯理地吃。再看对面两位,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一个正襟危坐,一个萎靡不振。服务员们捂着嘴偷偷摸摸地笑。早过了十二点了,俩人都饿得发慌。方铮驰口口声声带他们出来吃饭,其实是他自己吃,让那两人看着。半个小时后,方铮驰吃完了,喝口茶,清清嗓子,微笑着问秦礼言:“你怎么到我家去的?”
正襟危坐的方鑫抢着回答:“他去应征家教。”方铮驰扫了方鑫一眼,连这孩子也蔫了下去。又问:“电视机谁砸的?”“他!”终于问到了正题,俩人大惊,不约而同互相指着对方鼻尖。“喔!”方铮驰表现得恍然大悟,“你们一起砸的,那事情就好办了。”
秦礼言生气,撑着桌子站起来,“方铮驰!我知道,他是你侄子你袒护他,可你不能不问青红皂白随便诬赖人。”方鑫也站起来,“四叔!你不能因为他年龄大就包庇他,大人更该敢作敢当。”
方铮驰视线在秦礼言脸上绕了一圈,阴沉着脸说:“东西坏了损失有限,我并不生气,打人简直罪无可恕,他这脸上的淤青难道是自己打的?”转眼对着方鑫。方鑫忙蹿到方铮驰身边,叫:“电视是我砸的,脸是他自己打的。”方铮驰摸摸他的头,“很好!电视果然是你砸的。”方鑫大骇,三两下就被方铮驰诈出了实话。他恼羞成怒,指着秦礼言抖着嘴唇叫:“他也打我了,我全身上下到处都是伤。”“也?”方铮驰笑着问:“就是说,你也打了他?”方鑫见抵赖不过去,灰溜溜地回座位坐好,老老实实把事情全招了,巨细靡遗连犄角旮旯都没错过。“早说不就没这些事了吗?”方铮驰叫来服务员,给两人点了几样菜,方鑫的全是素菜,他刚想抗议,方铮驰正笑眯眯地等着,方鑫到嘴的话全咽进肚里,缩头缩脑敢怒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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