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减小字体
增大字体我挣脱着出来，“我们是人他们也是人，我就不信人无坚不摧。这条路我走定了。要死大家一起死。”
春节的出乎意料的是妈妈比我想象中坚强，虽然话语中还不时会提起弟弟，但精神状态好了很多，她确实认为弟弟的死出于意外车祸，只感叹世事无常和命运叵测，并没有什么特别怨恨的。
在姐姐的照料下她气色很好，爸爸的状态也不错，看电视联欢会的时候大家竟然也笑了几次。
我才明白人的出发点不同，感受会完全不一样。
我始终认为弟弟死于阴谋，所以心里永远不甘，不甘心是一种痛苦，会吞噬你的一切美好憧憬，粉碎你的热情和希望。
而我也无法像妈妈一样去当这一切是意外，因为我是知情人。
过完年之后，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我一定要摧毁这个琵琶会，一定。
我说我要继续回城工作，妈妈把我拉到小屋里。
她神秘兮兮地关紧了门，打开箱子，在衣服和棉被底下掏出个包袱皮裹着的包，放在炕上，一层层剥开。
整整齐齐的几捆百元钞票。
“冬子，这儿是七万块钱，在城里买房子够了吧？”她说：“成个家吧。”
“妈……”我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说：“这些钱不全是我们的，你小舅不还赞助了五万吗？他以为你迟早得回来成家，特意询问了一下咱们这边的房价……要不，你回来买房子？”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我，那份小心像把刀子一样割着我的心。妈妈，我该怎么跟你解释这么复杂的一切呢？她用她最朴实的方式把我拉回到人间烟火里，那些老百姓最普普通通的日子，恍如隔世，我过的却是飘在云里躲在雾里的电视剧一样的生活。
我把钱包好，塞回到她手里。
“妈，”我说：“迟早会成家的，等我把事业搞好……迟早会的。”
我的语气那样无力，是因为我的未来难以预期。这一次回来对家人而言是佳节的小聚，对我来说却是一种别离，甚至是诀别。我不敢流露出任何情绪，也不想让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再去雪上加霜，但是，弟弟的死我无法忘记，现实也迫使我不得不一步一步走向那个并不光明的未来，因为，我已经加入了琵琶会。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小舅的情况，妈妈好像很不愿意提起。我问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她说还不就是就是个中年男人的样儿。我问他现在在哪里，有没有留下联系电话，妈妈一概说不知道。
或许她真的不知道，也或许她有难言之隐。姐姐和爸爸也保持沉默，我猜想或许他们并不是要隐瞒什么，只是真的不知道。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是不一样的，更何况外婆家里兄弟姐妹众多，同胞之间也有远近亲疏，有的闹了矛盾竟然发誓老死不相往来，穷家事多，他们也都不容易。
我暗自地有些庆幸，那些和我形同陌路的亲人们被我连累的可能性最小。
我也发誓一定要谨慎行事，绝不贸然做任何举动，因为我面对的将是个庞大的、神秘莫测的组织，而不是一个人。
或许，我真的会死在那条路上了。
他们一直把我送到大门口，雪很厚，天地一片苍茫。
汽车一直开得很远了，他们还站在那里，不忍回头，我只能深深地叹气。
身边邢亦学的眼眶也红红的，想必他的情形比我好不了许多。然后，他揽过了我，把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我靠着他，静静地靠着。
车里的人不多，还没到返城高峰的时候，售票员很是兴奋地和司机讨论着什么话题，那种张扬的热情既让人讨厌又使人嫉妒。
过了一会儿，靠得累了，心绪也平静了许多。
我问：“家里没催你结婚么？”
他说：“你呢？”
我说：“其实我以前想，找个合适的时机，跟他们说我和任成刚的事儿……不过现在看来，不必了。”
他听得懂我的意思，在暗中用力地捏了一下我的腰。
是提醒是警示还是心疼我都不想去介意了，别无选择，我只能这么做。
“小冬瓜……别那样做，真的，你斗不过他们，”他说：“要知道那是一个很大的……很多的人，他们有的受过专门训练，有的会有家伙……而你只是一个人……”
“不是还有你吗？”我看着他，“怎么，你怕了？”
他躲避着我的眼神，向窗外望去。
他说：“是，还有我。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想怎么做？”
“找证据，查清他们到底有多少人，然后……报案。”
“哦？”他不以为然地一笑，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碧泉山庄被冰雪覆盖，银装素裹很是好看，围绕在别墅旁的人工湖已经结了冰，上面的积雪被人清扫得很干净，光滑得如同镜面。
有些被冰刀滑过的痕迹，应该有人在上面滑冰或玩耍。
房间里热气腾腾的，林会长正在吃火锅。
一个人的铜炉火锅，汤汁翻滚着，旁边摆着一碟碟精致的小菜，荤素搭配，空气中飘着浓香的味道。
他吃火锅喝红酒，一个不可思议的老头儿。
他并没有客气地邀请我们共进午餐，一边吃着一边示意我们坐下。
之后，有人给我们端上来酒菜，每人一份分餐制，都是火锅，菜也是一样的。
“小肖啊，听说你很能喝酒。”他说。
我举杯远远地敬了他一下。
他说：“这半年你做得不错，我都吃到你种的黄瓜了，很脆。”
我笑了一下，只感觉自己脸部的肌肉在抽筋，很僵硬。
他说：“光会种菜可不行，生活中需要的技能可多了。元宵节过了，给你安排了新的任务。”
邢亦学会意地拿出一份报名表来。
时候我和邢亦学一起回到了家乡。
我一看，厨师培训学校？
林会长说：“三个月后，大概就能尝尝你的手艺了，呵呵。”
回到三两声茶馆我就火了，揪住邢亦学的领子把他按到床上揉搓了一顿。
“你早知道是不是？你不知道的话怎么会准备得这么充分？老头子一个眼神你就知道要拿啥出来？你们存心整我对不对？”
他说：“没有的事儿。你知道每次接你过去，都先通知我过去，都会假装地跟我通个气儿，毕竟我还是你师兄嘛。本质的东西不会让我知道，只不过走个过场罢了。”
“为什么要送我去厨师学校？”我说：“琵琶会缺做饭的了？妈的种完菜学做菜，你们是饮食协会吧？”
他哈哈大笑。
44茂林厨师培训学校其实也就是培训班，一干不知道是什么来历的人租了一层楼，几个房间做教室，一间大的会议室改装成了实习厨房，里面火光冲天叮叮当当乱响。
这幢破烂的楼周围就像是个残破的战场，好多平房拆了一半，楼身上还画着圆圈写着大大的“拆”字，分明就是个即将被城建抹掉的地方，为什么到这里？
而我所学的专业竟然是面点？我发誓我这辈子从没想过要下厨房，更没想过做什么面点师。可现实就是这样滑稽，我跟一群十七八岁的男孩女孩一起挤挤擦擦地进了教室，肥硕的长着酒糟鼻子的老师告诉我们，先学食品卫生学基础，然后学中西点开店入门，再学营销策略……脑袋晕晕，感觉自己就像是案板上的面团儿，任凭捏来揉去，不知道最后是什么样子。
学制45天，也就是说，我要在这个脏兮兮的三楼呆上一个半月。
宿舍就在旁边，一幢更破旧的老式居民楼，墙上长满了青苔，床板散发着挥不去的霉味儿。
一间宿舍上下铺睡了八个人，天气还有些冷，被窝里除了汗味儿就是脚臭的味道，我坐在床头，呆呆地看窗外，心里憋着一股气，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见了鬼的琵琶会，子虚乌有的琵琶会，如果说是什么高级帮会，为什么把我送到这里来？这个地方用脚趾头也想得出是家可能连执教资格都没有的民办职业培训学校，招来的学生也都是偏远村镇的毛头孩子，出去回家开个面包店或什么餐馆谋生，而我……他们是不是在消遣我？
“哎哥们儿，你是哪儿的？”一个长得比我还老的少年跟我搭讪。
我苦笑了一下，没回答。
“看样子你比我们岁数大吧？我八七年的，你呢？八几年的？”他没完没了。
我想告诉他我七十年代的，我可以做你叔叔了。
但是，接下来呢？
叔叔你为啥到这里来呢？
你是回村开店还是出去打工？
哇塞你肯定交过女朋友吧说来听听……
我用被子蒙上自己的头，想把自己闷死算了。
午夜时分我发手机短信给邢亦学，告诉他我不干了，我想离开。
很快地他回了短信，三个字，沉住气。
怎么沉？你告诉我该怎么沉？送我去农场种菜也就算了，那里好歹是个蔬菜基地，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来看看！
他回，我看过，挺好的，能学到知识。
到底在耍什么花样儿，哥，你给我句明白话，我不想在这里被脚臭熏死。
他回信，只四十多天你忍一忍就过去了，真的，你想弄清楚事实，就一定要沉着。
我没再发短信给他。
我想，横竖都已如此了，他们又是在考验我。
进入实习阶段，开始与面粉作战。
冰冷的铁皮面板，油渍的老式烤箱，实习间里笑声不断，面团儿大战，孩子们很容易开心。
他们突然袭击我，叫，老肖，看镖！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