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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我也不知道,反正习惯你了。”我用一个“习惯”让他停止了发问。其实那时我已经觉得我对安和别人不一样了,但我并不清楚为什么。在那样一个闭塞的年代,我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定义成“爱”的。
最终我那“可恶”的弟弟还是得到了安那个面人。安说看他们生闷气怪可怜的,还说什么以后有的是机会买,不象他们回家就看不见了。我真是服他了,弄到最后我成笑柄了。
晚饭的时候,我看见安和平心在擦玻璃,高的那块够不着,于是就帮着忙活。路过厨房听见婶和我妈的对话。
婶:“您别说,南南对这孩子还真有点哥哥味儿。”
妈:“咳,从小一块儿长起来的能不有感情吗?”
婶:“要我说,还是住这院子好,这‘远亲不如近邻’真是一点都不假!您说住楼房能有这感情? ”
妈:“你说这话我信。”
他们上一次来京已经是喜迎香港回归的时候了,那时我们已经搬进了楼房。虽然安还是离我家很近,但他们却没见到他。这当然都是后话了。
今天我的两个弟弟已经双双进入大学了,已经可以不用我让着了,已经不让人觉得烦了。我没有问那个被他们带回东北的面人是什么命运,也真的不敢问。
他们已经知道安不在了,这次回来无论是他们还是叔和婶,都尽量小心不去提过去,我知道这都是我妈叮嘱的,因为那是我的心病。始终没有痊愈的病痛。
我拿什么能换你回来?(五)
进入初三下学期,我着实努力了一把。好几次安告诉我他起夜看见我还在看书,我说那都是为了考个好高中。
“那我就不考高中,太累了。”安这样说。
“没起子。”我刮他的鼻子。
在中考前的模拟测验中,我头一次摸进了年级前10名,所有同学和老师都大吃一惊,因为在这之前我连前30名都没进过。
当我以年级第6的成绩考进北京数一数二的那所重点高中时,我那班主任简直要高兴得窒息了。就连跟我三年的铁哥们儿大名和三儿都说我是神灵附体了。我想这其中的酸苦安最了解吧。
初三的那个暑假简直是玩儿疯了,以至于高一开学好长一段时间我都很吃力。又进入新的环境,我不再象小学升学时那么焦虑孤独了,毕竟已经是快成年的大孩子了。
为了让我有好成绩,不至于在凤凰堆里掉队,我妈给我报了好几个提高班儿,弄得我一天到晚累的半死,渐渐疏远了安。
不知不觉中安已经长高了,好象也结实了,虽然还是瘦了些。
记得一个星期天,我上完提高班回来,安正在洗衣服,见我回来赶紧迎了上来。
“我姐的男朋友来了。”他趴在我肩上说。
“哪儿呢?”我搂着他。
他朝屋里扬了扬下巴,我于是隔着玻璃把那个男的打量了一番。
“怎么样?”他还在洗衣服。
我冲他撇了一下嘴。
“不好?”他问我。
“恩,没我好。”我蹲在他旁边看着他。
“臭美吧你,人家有1米8呢,还壮,一看就有安全感。”
我没搭理他,可很认真地听着。
“嘿,”他扬起洗衣粉的泡沫打在我脸上。
“你找K呢是不是。”我一下攥住他的两个手腕。
他用头顶我的下巴,咯咯地笑。
“安。”我轻轻叫他,他以为我有话说,马上抬起头,却不想,被我吻个正着。
“你,你欺负人。”他还笑着嚷着,我已经跑回屋里偷笑了。
“南南,老大不小了,别整天没个正型。平安比你小,你得有点做哥哥的样儿。”我妈在饭桌上说。
“怎么了您?这么严肃的话题。”我还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你说怎么了,都快是大人了,还搂搂抱抱的让人笑话。”
“谁笑话了,我们不是闹着玩么,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也不兴这么胡闹的呀,这。。。”我妈没说下去,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
我发现我和安都长大了,我们之间的好多事都要从新被定义了。
我又想起小时候,安手冷了喜欢伸进我的袖子,脸冻的通红时喜欢靠在我的胸膛,高兴了喜欢拉我的手,难过了喜欢让我给他擦眼泪。其实我是一直像照顾女孩子一样地照顾着他,可能是因为我没有妹妹,才错把安这样的性格进一步深化了。我不知道这样对他而言是好是坏,对我而言又意味着什么。那一夜,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我拿什么能换你回来?(六)
“你拿的什么?”一个周六,我看见安提着一个大纸袋往屋里走。
“同学让我帮着保管的书。”
“什么书,神秘兮兮的?”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看了。
足足有20几本,都是琼瑶的小说。
“干嘛?你看这个?”我惊讶地问。
“不是说了帮人保管吗?她妈不让她看这种书,要是发现了就得挨打了。”
“呵,看不出你还真助人为乐啊!是女的吧?你和她够铁的呀!”我说话带着浓浓的嘲讽与酸气,可安却天真得听不出来,还一个劲儿地笑。“她是我同桌,叫董艺琳,人挺好的,上回听写单词还帮过我。”
我白了他一眼回屋了。
这是我第一次得知安原来还有比较好的异性朋友。
令我更没想到的是,没多久,我就见到了他这位“红颜知己”。
说来也巧,我那天不舒服,请了两节课的假,刚骑到家正碰上安和一个女生站在胡同口聊天。
“江南哥,怎么这么早?”他很自然地打招呼。
“恩,头疼,请假了。”我看见那女生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亮亮的,友好地看着我。
“她就是我同桌董艺琳。”
“你就是江南哥啊?平安老和我说起你,讲了好多你们的事。”那女生有着很甜的声音。
“是吗?他也老提起你,说你人好,又漂亮。”我都不知道怎么就开始胡编乱造,我看见安莫名的注视,却在心里暗暗得意对他的戏弄,有一点窃窃的喜悦,又有一点隐隐的自嘲。
我借口不舒服草草结束了和琳的谈话,猛地一推门进了院子。
倒在床上迷迷糊糊要睡着时,安坐在了我床边。
“我什么时候说她漂亮了,你干嘛瞎说?”他显然不高兴。
“反正你想说,我替你说了不是挺好的吗?”
“谁说我想说了,你有病啊?”
“好心当成驴肝肺,你真是好赖不懂。”
“我用不着你好心。”他用力打在我的胳膊上。
“好好,以后你还少给我介绍什么同学同桌的,我不稀罕。”我真的生气了,转过身不看他。
安好象没想到我会这种态度,呆呆地坐在我床边也不敢说话。
“江南哥,你生气了?”半晌,他探着头问我。
“没有,我就是不舒服。”
“我和你闹着玩呢,别当真啊!”
“我知道,”其实我真的当真了,而且还很在意。我觉得自己真是无聊。
“可,”他小心地说“你干嘛要说我说她漂亮呢?”
“我以为你喜欢她。。。”我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安大声笑了。
“所以你吃醋了?”他还笑着。
“呸,臭美吧你。我是生气你给她讲我的事,所以才故意戏弄你的。”
这下他不说话了,低着头“你还真是生气了?”
“我只是不喜欢你把我讲给别人听。”
他笑了。
我拿什么能换你回来?(七)
其实我早就听说过“同性恋”一词,只是以无知的心理想象成“同姓恋”或是“童性恋”,而且从来没有深纠其真实意义。高二那年暑假,我偶然看到了一本娱乐杂志,内容已经忘记了,只记得第一次看到“同性恋”三个字怎么写。头脑里的第一个闪过的是“安”,然后是“我”,再然后是“我和安”……我在那一页上愣了半天,想了半天,直到大脑一片空白。
安要面临中考,我又学业繁重,我们一起的时间已经少得可怜。而且,我承认了解“同性恋”的含义后,我有点不敢和安单独相处。毕竟我已经将近成年,我知道什么是所谓的正常,什么是异类。那段时间我很茫然,也隐隐有些害怕。我茫然是因为我不确定自己对安到底是不是同性的爱恋,我害怕是因为我很肯定自己对安终究是与对别人不同。
日子就这么外表平淡,内心焦灼中过着。安每次见到我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有说有笑,显然他并不了解我们之间日渐怪异的感情。
最终,正象他说过的,他没有考普通高中,而是选择了一所不错的职业高中,专业是外事服务。当时他1米73,面试时将将够格。
安有能力读高中,可按他的逻辑,一则上一所普通的高中能考上大学的几率微乎其微;再则,上职高可以早点毕业,早些挣钱。在这一点上,我觉得他比我心细,比我想得多。
我怎么也想不起来高二的那个暑假我到底干了些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假期我们并没有长时间地在一起,我都怀疑是不是那段时间已经把他淡漠在某个角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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