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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买来给英子的。你别管,也别问。”
收拾完之后,王芃泽问柱子:
“你是跟我一起现在回去呢?还是等我回来后再送你回去?”
柱子犹豫着,还在想该怎么选择。
王芃泽笑了,说:“你还是在这里等我吧。”
王芃泽走出房门,提着大兜的东西穿过院子的时候,向正在吃早饭的老赵、大刘、小刘、小彭打招呼。等王芃泽的背影不见了,小刘哭丧着脸开玩笑道:“唉,都拿走了,我还没有来得及偷吃呢!”
柱子本来想到院子里去,听到小刘的话后急忙尴尬地退回来,不好意思凑过去了。可是偏偏老赵又在喊:“柱子,出来吃早饭。”
柱子只好走过去。老赵已经给他盛好了稀饭,大刘把馒头和筷子递过来。柱子急忙接过,低着头闷声不响地吃。
王芃泽很快就回来了。
大刘问王芃泽:“怎么这么快?”
王芃泽“嗯”了一声,道:“又不是什么大事。”挨着老赵坐了下来。看到老赵要去帮他盛饭,急忙制止了。
“我现在不想吃,昨晚喝了半瓶酒,现在难受。”
“你喝酒了?”老赵责怪道,“你肝脏不好,怎么还喝酒。”然后对小彭说,“小彭,你去拿你的好茶叶给王老师泡杯浓茶。”
“不要浓。”王芃泽喊住小彭,“待会儿送柱子回去后,我还想睡觉呢。快困死了,昨晚几乎没睡。”
老赵问:“没睡?那你干吗了?”
王芃泽和柱子都心虚地愣了一下。柱子低头,三口两口吃光了碗里的饭。
大刘说:“那是不是得快点儿了?再过一会儿柱子娘会往这边看。”
小刘看看手表,说:“哎呀,还有十秒钟。”然后数道,“八、七、六……”
柱子咚一声放下碗,立刻冲向大门口。王芃泽急忙大步跟过去,一边说:“柱子你跑什么,看到就看到嘛。”
柱子到了大门外,听到小刘数到“一”。然后院子里安静下来,大家都不说话了,因为柱子娘油光光的大脸真的出现在东墙上。
王芃泽对柱子说:“你回去吧,没事了。”
他站在门口,看着柱子往家走。推开大门时柱子回头来看,他想象着王芃泽还会像那个夜晚一样对他说:“你回家吧柱子,我在这里看着你。”可这是白天,而且王芃泽太困了,只用力挥了挥手,让他赶紧回去。
离开这里去城市给柱子治病之前,一连几天,王芃泽忙着带领科考队的人制表填数据,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最后一天的上午,王芃泽拿出一把自己从南京捎来的推子,给柱子理了个发,然后给大刘、小刘、小彭、老赵挨个儿都理了,一时兴起,把柱子爹的头发也理了。结果被村里其他人看到了,很快科考队的院子里便围拢了一群等待理发的男人和小孩儿。
柱子替王芃泽暗暗叫苦,不过王芃泽好像并不在意,有说有笑地理了一个又一个脏兮兮的头,这让柱子又觉得有趣,似乎这倒成了一件快乐的事。
因为大刘和小彭被王芃泽安排在屋里核对数据,小刘和老赵不得不在院子里帮忙。老赵烧水,小刘为人活络,过来过去地招呼,扫地上的碎发渣,不停地夸理完发的人看起来更有精神了。出去倒垃圾的时候却暗自叹了口气,独自一人愁眉苦脸地抱怨王芃泽真会惹麻烦。一抬头,看到曹老头儿正向这里走过来。
小刘赶紧回到院子,凑近王芃泽的耳朵把这个消息说了。王芃泽没有反应,反而责怪小刘道:“我当是什么大事儿呢。看到了就赶紧招呼去,差点儿就是我的亲家了。”
柱子站在旁边递毛巾、毛刷和刮鬓角用的刀,听到这句话吓了一跳,往门口看时,曹老头儿已经站在那里了。
王芃泽热情地招呼曹老头儿,喊他“老曹”。
“老曹快来,我先给你理发,咱们的关系比其他人可是更亲一层呢。”
曹老头儿冷着脸说:“不用了,我排队。”
但是院子里的人都知道曹老头儿想嫁女儿给柱子的事儿,纷纷让曹老头儿先理发,几个年轻人把他推了过去。
王芃泽看到脸盆里的水已经很脏了,大声对小刘说:“小刘,赶紧给老曹换盆净水。”
小刘看了一眼水缸,喊:“没有水了。”
王芃泽:“先去柱子家借一桶。”
小刘又喊:“柱子家也没有水了,刚刚被老赵借完了。”
柱子在心里暗笑,又担心王芃泽会为难,主动说:“我挑水去。”
柱子挑了一担水回到大门口的时候,看到王芃泽还在给曹老头儿慢慢地理发,一边理一边讲:
“柱子这孩子心思比较重,考虑事情比别人多,小小年纪却已经能够独当一面。这样的人,在做事情之前总是想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如果觉得没有能力承担,宁肯先不做。娶媳妇也是这样呀,现在手不方便了,就得重新考虑好以后怎么生活,要么治好伤,要么学到一技之长,总不能媳妇娶回家了,两个人都过苦日子吧。娶媳妇这事儿啊,得往后放。柱子不是挑,也不是嫌弃谁,只不过是对自己的现状不满。他只是不爱说话,没有说给别人听,但是我的干儿子,我是了解的。你说是不是?”
曹老头儿频频地点头。
王芃泽笑道:“你不要老点头呀,你也说话。”
曹老头儿道:“我能怎么说,你的刀架在我脖子上呢。”
王芃泽低头一看,自己用来刮鬓角的小刀果然架在曹老头儿的脖子上。
第二天一大早,老赵开车送王芃泽和柱子去县城赶火车站。
柱子对即将到来的旅行充满期待,紧随着王芃泽站在站台上。他认为王芃泽的世界是充满惊奇的,以前没有坐过吉普车,现在坐了多次了;以前没有见过火车,而现在就要乘上了;以前羡慕城里的人,而现在已经和他们生活在一起;更重要的,以前想都没有想过的被关怀与被珍惜,现在都被王芃泽加倍地捧来了。
凌晨的站台,笼罩在灰而浅蓝的空气中,强劲有力的铁轨冷静地延伸向无穷无尽的远方。柱子望着铁轨冷漠的指向,突然间有种去远方流浪的向往。
王芃泽正凝神思考着什么问题,脸被初升的朝阳映红了,站在那里,像是一座身影高大、五官明朗的雕像。柱子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想离开王芃泽,他靠近那个宽厚的肩膀,大胆地说:
“叔,我以后不结婚了,我就跟着你好不好?”!两人需要在火车上颠簸两天两夜,才能到达北京。
柱子对一切都感到好奇,但他并非是个能被好奇心驱动的人,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四顾着张望。此刻车上人还不多,王芃泽把行李举起来,往行李架上放,胳膊一抬,衬衣的一角从皮带里挣了出来,露出里面的背心,恰好背心上靠近皮带的地方有个破洞。柱子发觉旁边几个人的目光正投向这里,便帮王芃泽扯住那个衣角,塞到皮带里。
火车开动后,乘车的人们渐渐安静下来。王芃泽拿了个茶缸,接了开水回来,看到柱子还坐在那里,似乎上车后从未移动过。闲坐着无趣,王芃泽对柱子说:
“我原以为那些第一次接触的东西,能够吸引你走过去仔细看呢,看来是猜错了。能让你感兴趣的东西是不是不多呀?”
柱子“嗯”了一声,道:“我从小就这样,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王芃泽又问:“从小到大,你最感兴趣的是什么?”
柱子想了想,望着王芃泽笑道:“就是你。”
王芃泽呵呵笑起来,大手一扬,“啪”地打在柱子的头上。
过了一会儿,柱子轻声问王芃泽:
“叔,你觉得我的性格是不是有问题?”
“什么问题?”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我和别人不一样。”
“没有啊。”王芃泽转过头来看着柱子,似乎一脸茫然。
“你可不要乱想,性格是不分好坏的。”
火车轰隆隆地向前方行驶,穿过一个又一个山洞,车厢里忽明忽暗。有一次较长时间明亮起来时,王芃泽对柱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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