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2-09-04 10:01“克瑞丝,你出来。”声音冷然。
小妞才不傻呢,猪爹地真的生气了,一只手不安地摩挲着曲卷的发辫,另一只紧紧抓住围裙,小小的身体开始向郝童身后隐去。
“你出来,听见没有。”方博年提高了声调。
“不,我忙。”小妞耍赖的本事早已司空见惯,和遗传不知有没有关系。
郝童小声问:“你又怎么了?”
小妞瘪瘪嘴,欲言又止。
小书包被丢在地板上,猪爹地的脚步声骇人地接近厨房。
小妞一把抱住郝童的腰,如果围裙再肥大点,她肯定钻进去。
走进厨房的方博年,直奔主题,伸手抓住小妞的胳膊向外扯。
“啊——”穿透耳膜的尖叫预料般的响起,方博年置若罔闻,加大力气扯出紧抓住郝童不放的小妞。
撕啦——围裙开线了,另一端还在小妞手中死命的抓着。
“你干什么,放开她。”郝童抱起挣扎的小妞,躲闪着方博年。
气呼呼的方博年一指郝童:“这次非得好好教训她一下,你把她给我放下。”
“啊——童童哥——不要——”尖锐刺耳的童声玩命喊叫。
“喂,她到底犯了什么错,你说清楚,不要吓到她。”郝童安抚着怀里的小妞,有点来气,这个当爹的,平时对孩子疏于管教,更准确点说,根本不管教,不论小妞做了什么,冷眼看着,他什么都明白,却又什么都不做,出了状况,大不了有郝童,且百试百灵,事半功倍。
郝童隐隐地觉得这是方博年心里的一个症结,也许出于儿时对父亲挥之不去的阴影,或许总觉得克瑞丝不该因为他的疏忽来到这个世界,心存内疚,总之,他的旁观与纵容,使克瑞丝活得肆无忌惮,却又异常敏感极端。若不是郝童的存在,真难以想象,这样一对父女将如何像别人家那样相处无碍!
这不,惹毛了对方,大小两只都伸出了尖牙利爪,做好自卫与反自卫的战前准备。
放下克瑞丝,双腿还是被抱得死死的,郝童无奈地问另一端的方博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发那么大火?有没有人可以告诉我一声?”
猪爹地气咻咻地一指:“你问她。”
郝童看了看泪流满面的小妞,郁闷地说:“她在哭。”
方博年扯开领带,瞟了一眼儿,只好道:“她骂老师。”
“然后呢?”
“什么然后?然后我就被那个什么教导主任像训小屁孩一样足足教育了一个钟头,还不能解释什么。”
“她骂什么了?为什么骂?”郝童着实不解。
方博年从沙发一跃而起,吓得小妞直撞郝童的肚子。
无奈抱起孩子的郝童责怪地看了老家伙一眼。方博年更无奈:“我怎么知道?你别老问我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主任根本没,叫我自己回家问她,你想想看,她都骂了什么?人家都不愿说出口,把一个刚毕业的女老师都骂哭了。”
郝童楞,半天没出声,这个情况,似乎,远比认为的还要严重。看来,父女俩一路上没有进行任何的沟通,一个气,一个怕地回到了家。
擦去小妞脸上的泪痕,郝童温柔地哄着:“别哭了小妞,告诉我,你到底说了什么,把老师都气哭了?”
越说别哭,越要放声大哭,在童童哥怀里,小妞索性决堤而泻,两只小手搂住了郝童的脖子,唯一的避风港,断续的哭声夹杂着控诉:“我……我没有……没有骂老师……呜呜呜呜……”
“你还说没有?不仅骂人,还撒谎!”猪爹地连自己都惊讶地看着女儿的恶劣,冲着郝童比划着,气得说不出话来。
郝童瞪了方博年一眼,方博年又将自己摔回沙发里。
“看着我的眼睛,克瑞丝。”郝童扳过泣不成声的小妞,平静而温柔:“宝贝儿,别哭了,看,比汤姆的脸还要花,告诉爹地和童童哥,你不会撒谎的。”
抽抽搭搭,半晌哽咽道:“我……没有撒谎。”话落,委屈极了,呜呜地又哭起来。
次,连方博年都噤声了,看着女儿,有些不知所措,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她,还真的没有骗过他什么。
“嗯,我知道,童童哥是相信克瑞丝的。”
小妞抬起了泪眼,获得了极大的安慰,偷瞟一眼猪爹地,脸色虽然难看,但似乎没那么凶了。
郝童继续道:“可是,老师为什么要训爹地,你到底对她说了什么,为什么还哭了?”
小妞抽了抽鼻头,满眼的委屈与无辜,磕巴地说:“我们学生字。”
“嗯。”郝童肯定且鼓励着。
“好多生字……我都学会了。”
方博年也静静地听着,搞不懂学生字和这起事件到底有多大关联。
小妞从郝童身上跳下来,捡起地上的小书包,片刻,拿出一个本子,抽泣着翻看着,似乎再找着什么。
俩个男人都凑近前来,生字本上密密麻麻、整整齐齐,方博年一时楞了,想不到女儿这半年里居然学会了那么多的汉字,隔几页就会在家长签字一栏里看到郝童遒劲洒脱的字迹,只不过签的是方博年的名字。
小妞翻到新学的一课,小指头戳了戳,示意着。
只见田字格里几排新字中,一行整齐地“操”字。正当俩人疑惑时,小妞委屈地开口:“老师说这是体操的操,我念操(四声),老师很生气,说我是坏孩子,罚我抄写50遍,我在电视上见过这个字,那些哥哥们也是这么念的。字典上为什么也是操(一声)呢,爹地,明明念操(四声)的,我听你和童童哥都是这么念的,我不要罚写,想多念几遍给老师听,老师就哭了。
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除了小妞间歇性的抽泣声,一片静寂。
好不容易从愕然中回神的方博年默默地搂过女儿,脸贴脸地,想说点什么,真是无语。
郝童也蹲下来,拿起生字本,看看方博年,看看小妞,忽然朗声拼道:“cao操(四声),小妞眨巴一下眼睛,嫩声跟读”cao操“(四声),郝童继续读:”cao操(声)“,小妞也认真地读着:”cao操(一声)……“
一声高过一声,三个人索性坐在地板上,郝童念一句,小妞跟一句,朗朗读书声,充斥在室内,所有的生字,都念过一遍,小妞的脸上泪痕已干。
郝童打眼色给方博年,呆愣在一旁不知想着什么的猪爹地方才醒悟,连忙说:“念的真不错,真的,很棒。”
小妞有点不好意思,难得猪爹地夸奖,谨慎地问:“真的,爹地?”
郑重而认真地点点头:“真的宝贝,你学的很好,爹地很佩服。”
小妞的脸上雨过天晴,腻进了爹地的怀中,安安静静,不吵不闹。
郝童笑了笑,看着父女俩幽幽道:“我做了西红柿鸡蛋面,有人要帮忙摆碗筷吗?”
哟呵——小妞快乐地冲进了厨房。
俩个男人站起身,都有些无从说起的感觉,方博年接过那个生字本,叹口气道:“小孩子的心远比我们要干净得多。”
郝童拍了拍方博年的肩头:“童心如镜,思无邪啊,思无邪……”
方博年拨开那只手:“少来,你也常挂在嘴边的。”
什么,挂嘴边?“郝童睁着黑亮发紫的葡萄珠一派无邪地问。
方博年转身也走向厨房,那个嘴边的“操”字轻忽得转瞬即逝,忽而又想起什么,冲着坏笑的郝童朗声道:“操!”
既然如此,那大家都无邪一把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