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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为了提防这小子认出我的车刚把车屁股后的字撕下来,就看见娜姐出来了,冲我远远地比了个V字,然后走了。我笑了笑,全神贯注地盯着大门口。这个点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整条街区都显得特别沉静。我不担心有人跟我抢客,只是耐不住地心跳激烈,手心都出了汗。在裤子上擦了擦,继续攒住方向盘。只等他出来,就利马窜上去。
娜姐料错了,10分钟过去了,连个人影都没有。
我背上的衣服都湿了,觉得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
把手表放到眼前举着,看着前面也同时看表。每过一秒钟,就觉得希望小了一些。
5分钟过去了。
10分钟过去了。
我咬着牙,行,姓高的,你有种就别下来!你丫。。。。。。你丫是不是临时尿急或者上大号去了,你。。。。。。你他妈的。。。。。。
我胡思乱想着,汗蒙潮了眼睛,觉得真是煎熬。急火攻心之下又是失望又是难过,还有说不出的茫然。
终于出现了。
我一踩油门冲上去,心想有你的,足磨济了半个小时。快到跟前的时候我又忽然心虚了,近乡情怯是不是就这种感觉,我怕他认出我来。现在我感激娜姐给我改的这身打扮了,真有安全感啊。我放慢了速度,装做是路过的。
他果然伸手拦车,一言不发地坐在后面,恩,最好这样,那他就看不见我的脸了。
我定了定神,问:去。。。。。。哪?
机场。
我笑了,心里这高兴啊,熟练地按下计价器,一打方向盘滑上大路。
那什么,师傅您能再快儿点吗?我赶时间那。
快,也。。。。。。得。。。。。。这。。。。。。市。。。。。。民。。。。。。。我一张嘴就是老生长谈,只不过嗓子疼,说得又是费力,又是跑调,哑得象拿钝刀划玻璃。
得,得,他还真没听出是我来,但是不耐烦了,小声嘟囔了一句:怎么这全城的司机都是这套啊。
我们都不说话了。
他掏出烟来径自点上,脸看着窗外,皱着眉,好象在寻思着什么,那表情看得我心口疼。我把窗子下了,一边开,一边从后视镜里偷偷看他。这种情况好象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发生过。只不过很少是晚上。现在外面沿路的灯光不停地从他脸上浮光掠影地晃过,很久没这么近地看过他了,他下巴的轮廓象刀子横在光影里。
刀子!
他又不看窗外了,低着脑袋,不知道看着手里的什么,一直出着神,已经完全陷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我听到他轻轻地喊了两个字:。。。。。。王炮。
我冲动了。我兴奋了。壮怀激烈,热血沸腾。
我改主意了。手里大力地拨打着方向盘,叉到了别的路上。他并没有在意,出了城,路就看起来都差不多。何况他也没往外看,只是低头想心思。我嗅到了幸福的气味。我要带他去我经常打鼓的地方,我要告诉他,我在这呢。我。。。。。。我一直在这呢。
从来没离开过。
也不打算离开。
只要。。。。。。你在。
到了垄边,我猛地停车。他才惊觉:恩?到了?怎么这么快?
我打开车门跳下来,忽然童心大起,从裤兜里掏出水果刀,一把拉开他旁边的车门,拿刀子抵住他,喝道:你!下。。。。。。下来!!
他愣住了,看着怪模怪样的我,停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你想干吗?
我。。。。。。我一时答不上来,心里暗笑着,你也有今天啊,哼!我把手朝里窝窝,另一手晃着刀子:下。。。。。。来!
他举起双手,慢慢地下了车。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以至于我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嘴上的胡子。
你想劫财?他警惕地,小心翼翼地说:我兜里有个钱包,你可以都拿去。
嘿嘿!我得意了,没用的东西,这就伏软了,你以前那狠劲呢。我看着车上的手杖,猛地想起来他腿还不行。真是今时不同往日啊。
没想到他又说:不过我还有急事,你留点钱给我再打一车。
我哑巴了,这下心里就不止是农夫山泉有点甜了。心说,行,高力强,算你狠,哥们不跟你玩了。我哈哈大笑起来,完了说:我不。。。。。。劫财,我。。。。。。劫色!我是。。。。。。
王炮啊三字还没说出口呢,忽然眼前一亮,火迎面扑来,我一闪,躲得很狼狈才算没烧着鼻子。我这才看清楚他手里捏的是我以前的那只小金炮打火机,居然。。。。。。居然敢用火攻!!因为这么一大意,还没等我回过劲来呢,刀子被一掌打掉不说,他还迅速欺身过来,扑按住我,一膝盖杠上来,正中要害。
太。。。。。。毒了!!我疼得捂着裆靠在车门上半蹲了下去,刚被风吹干的汗又下来了,倒抽着冷气说不出话来。这玩笑,开得大发了!!!
这当口,他已经拖着腿慌不择路地跑了。
你。。。。。。你给我。。。。。。站住!!我再顾不得疼,想告诉他下面是个坡,话上不来,只能捂着下面就这么咬牙追了过去。
他腿不利索当然没我跑的快,我看到他已经站在了坡边,黑灯瞎火地眼看着就要一脚踏空栽下去了,一时情急忍不住扑上去揽住他,护着他的脑袋。他挣扎着跟我撕打,我没法还手,就这么两个人扭在一起从坡上滚了下去。幸好夏天草旺,软软的,我抱着他仰面躺在泥土上,天上的星星离我近得好象伸手就可以抓着。
星星没下来,我身上的大猩猩抓狂了。
拳头迎面砸下,他暴怒地吼着:你他妈的敢惹我!!!老子夯死你!!!!
我凭着依稀的黑影招架着,竟然腾不出空来喊出我就是王炮。我和他扭打在一起,你死我活地,打着打着好象就感觉不太对了。
我使劲一脚踹了出去,把丫踢开来,才得出空。
我是。。。。。。我一伸手就去撕嘴上的胡子:哎呦!!!
一阵巨痛,我眼泪都要下来了,胡子还没撕下来,但是皮肉撕扯得那叫一个疼,钻心啊。娜姐,你这给我上的是什么胶水啊!!!
王炮?他忽然扑了过来,一把按住了我:你是王炮?
废。。。。。。废话!我疼得直咧嘴。
怎么拉?你怎么拉?他吵吵着,太黑了这,看不大清楚,他的手在我脑袋上一阵乱摸:你撞着头了?
你。。。。。。你怎么。。。。。。又听。。。。。。出来了?我把他的手扒拉掉。
我闻得出你身上这味。他说,顺着我的手摸到了我捂着的地方,那有半拉胡子耷拉着。他明白了,哈哈大笑,然后恶狠狠地:该!我让你丫改得这么个怪摸样!!还有这嗓子,你吃了哑药了?
我怒了,我这疼的一脑门子汗呢,这小子还在这说风凉话。我一巴掌搡开他,手在地上一撑,就打算站起来。他一伸手把我拦住了,然后一声不吭地把我脑袋上多余的东西全给去了,眼镜也摘了。
我忽然心跳剧烈。
疼啊?他大派派地问。手按住破皮的地方,凑过来。
我就浑身僵直,屏住了呼吸。一动都动不了了,只感觉到有东西舔着伤口。
你。。。。。。你干吗。。。。。。你?我脑子不听使唤了,说着废话。
少罗嗦。
过了会:怎么样?
顶。。。。。。顶得住。
行!丫还硬撑哈!再来。
又过了会:这回呢?
好。。。。。。多了。
哈哈。他笑得挺臭美,然后就挪地方了。
别。。。。。。后面的话一被堵上,我心跳都没了。
过了好半天,他说:刚踢着你。。。。。。恩,你。。。。。。你那小小炮怎么样?
你。。。。。。我脸上发烧,臊得不行:你。。。。。。你自个。。。。。。问他去!
他还真得伏下去了,问:小小炮,你还行吧?
我仰面躺倒,一点力气都使不出了。他又过来,跟我并肩躺着,然后说:恩,还行,且精神呢。
我喘息着,觉得火上来了,忍不住也问他:那。。。。。。你呢?
。。。。。。你不会自己问啊?
我也伏下去,凑过去问:小。。。。。。小强。。。。。。他忽然一巴掌扇在了我的后脑勺上,吼:你他妈的长手干吗的?
轰隆一下子,血全涌到了头上,我立刻耐不住了,就开始上下求索。
找。。。。。。瞎翻什么呀你?我这脸又不是一抽屉。他没好气地。
嘴。。。。。。呢?我的手一只摸到了他脖子,一只摸到了一手泥。
唉,废物。他叹了口气,拉着我的手往上:。。。。。。这呢!
过了不知道多久,我和他都气喘吁吁地,象刚跑完了3000米,一身大汗不说,还累得五肢酸软,六体投地。
忙完了,他点着烟自己吸了一口,然后再递给我吸。就这么轮流吸着。
就象,他手术前那天晚上,我跟他共吸的时候一样。
你和娜姐合起来摆了我一道是吧?他想起来了,粗声粗气地。
你。。。。。。怎么。。。。。。那么晚。。。。。。才下来?
我就打个电话一掉脸的功夫,电梯检修!我从18楼下来,我容易嘛我。
还。。。。。。结婚吗?
你说呢?
我先。。。。。。问的。
管着嘛!你谁啊!又是这句。
。。。。。。我不支声了。
那你还跟那小P孩瞎混不?
谁。。。。。。瞎混拉?
少来这套,在我眼皮底下胡搞,你。。。。。。你他妈当我不存在啊你!
管着。。。。。嘛!你。。。。。。谁啊!
他火了,一个翻身,手又上来了:你看我管着不?!!!
那天晚上回到我宿舍的时候大家都挺狼狈,全跟泥猴是的。用高力强的话说,头上顶的草要是搁过去能拉到菜市场卖好几回的了。
分别冲了澡回来,我把床让给了他。快到早上的时候不知道谁先来劲的,又从卧龙战警演到了尖峰时刻。
我心里这美啊,真是壮志撼山岳,雄心震深渊,迎来春色换人间。以至于后来从床上掉下来两次。最后把我摔急了,下死力气地推着他:换。。。。。。换地界。
他迷迷登登地,但立刻摊平四肢把其他空地也霸住了:没门。
没门。。。。。。有窗户。我习惯性地脱口而出,然后愣了愣,这霸床是我打小的习惯动作啊,这小子。。。。。。
这。。。。。。这我床!
我的。他闭着眼说:。。。。。。都我的。
嘿!我都气乐了,抓了抓头,生拿他没辙,只能反手轻轻打了打他的腮帮子骂:恩!恩!算你。。。。。。狠!
第一百二十八章[大结局]
炮哥!又来送饭啊?抱着塑料泡沫的箱子沿着走廊一路进去,碰到的人都纷纷打招呼。
诶!我答着,把箱子放在大厅的桌上,把叼在嘴里的单子拿下来,一边将箱子里的白饭盒一盒一盒地取出,一边在单子上划着叉。
这里面是什么?新来的一小姑娘好奇地看着保温瓶问。
周围立刻一片哄笑:跟你没关系。一边玩去吧。
小姑娘脸红了,有点讪讪的。
你别理这帮人,我说:就小鸡炖蘑菇,东北菜,不过我们店的大师傅做的和别家不大一样就是了。那什么,你拿个盆来我给你装点尝尝。。。。。。
高力强的主意,把三炮豆浆店逐步扩营,放着老猴这大师傅不用太可惜了。结果三下五除二一合计,大家没意见,又盘下了隔壁的房子,改了门面,做成小餐馆,中间打通,什么都不耽误。他不知道怎么地,爱上小鸡炖蘑菇这口了,说是这名一听就特以形补形,完了还是双料。自己喜欢不说,还在大户室里一宣传,得,全体男同胞是闻风而来,成了保留菜式。盒饭生意也是他提的,说老猴闲着也是闲着。我算看出来了,他是卯足了劲跟娜姐标上了。知道自己不是娜姐对手,就借故拿老猴开刀。不过主意是好主意,侯三炮这个招牌最近算在周围打得比较有名气了。
我是后来才逐渐从他嘴里挖出来的,这小子嘴太紧,什么都咬着不松口,狗是的,让他说点真话比登天还难。不过娜姐在的话就不一样了,随便几招他就全泄了底。原来他是在干休所的时候就慢慢想起来了,小不在意发现有人偷窥后就也弄来望远镜,一看是我跟小哲,他就自己猫到别的房间,天天反偷窥。我说我找不着他呢。后来就上海南了。他嘴上虽然没说,但我知道这位还真是拧上了。结果为了逃避再回大地联合给别人擦屁股,丫就装上糊涂了。他知道他一装糊涂,肯定就有别的事出来,果然来了结婚这么一档。按他的话说,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我不保存实力怎么办,指望别人指望的上吗?
我当时就惭愧地低下了头。
他就只能先忙完一头,再忙另一头,中间还不能露破绽,且得耗着呢。那天我在风炉茶社撞见他,他其实就是去跟人谈取消婚礼的事。
其实就娜姐不来这招,我把这边全解决了也打算去找你了。你也是,真他妈熊。你说,那天你冷不丁地跟着我,还故意亮个大车屁股给我看,怎么着,后面贴着我那句话呢,什么意思你?还有那句,离我远点烦着呢你说谁呢你?你再烦能有我烦?!
谁谁谁谁故意拉?!!!!
。。。。。。再说了,陈向阳给我信箱里留了封信,怕我忘了,什么都说了一遍,包括他跟阳闻旭的事。我从海南一回来就看了,也琢磨了,啊,差点忘了,你们俩行哈,背着我打赌是吧?拿我当什么?。。。。。。恩,所以呢,你那点心思前后我都知道。
啊?闹了我个大红脸:那什么,看,有飞碟!
他得意地:得,得,少这甲醇了。。。。。。你自个还不定有我明白的多呢。
把外面的人都招呼完了。我拿上这老爷钦点的饭菜进去。
他现在单干了,依然远程操控着外地的公司。定期汇一笔钱到陈向阳那边,大市不景气,做的基本过得去,算马马虎虎吧。用他的话说,他就不是一跟自己过不去的人,以前是没办法有责任,所以烦。现在就不想太动脑子,大差不差就行了。在这就自己包了一间屋子,摆着几台电脑,假模道式的,还装了帘子,弄得别人都以为他特神秘。其实丫真正用来操盘的就两台,剩下的都开着打游戏了,有联网的有单机的,这叫工作娱乐一体化。
恩,来了。
他眼睛都不抬,腿敲在桌上,整个人特舒服地窝在皮椅里,手搭在鼠标和键盘上,鼻子闻见香了抽几下就算打过招呼了。
你吃不吃饭啊?我把饭盒都打开来,筷子摆上了,这主还大派派地坐着不动窝。
没手。他眼睛不离屏幕,但头扭冲向我,张大了嘴。
我都气乐了,他妈的回回都来这套。
你起来,让我玩会。我撵他。
他就跟没听见是的,依然张大着嘴。
好!我让你赖!我拿手抓起一把饭,捏紧了,横空喂猴是的就扔他嘴里了。饭粒溅了他一脸。
嘿!他跳了起来:干吗你!
我推开他,一屁股坐在了皮椅里,开始接着玩。开玩笑,我忙一上午又跑车又送饭的,我也该歇会了。我说:你也休息休息你那眼,赶紧把饭吃了,我还回去送箱子呢。
他捧着饭盒凑在屏幕前观战,一边紧喊:你手臭啊?跑这,跑这,操,真笨,哎,你别给我玩死了啊,我都快没血了。
观棋不语真君子知道吗?我烦他了。
你君子,那你起来别玩我的呀。他看我装没听见,就问:你不吃吗?
没手。我学他。
张嘴。
我眼睛看着屏幕,把头扭向他,先说了句你要扔我我可跟你急啊,然后才张大嘴。
他还真没扔我,一盒饭两人吃,一只鼠标两只手玩。结果还是不够分的。那天回去的时候我鬼鬼祟祟地,被三子看见了,指着我纳闷地喊:胖子,你这饭都能吃到膝盖上去,我可真服了你了。
搞得我挺尴尬,晚上指着高力强的鼻子抱怨,他火了:你还好意思说呢,我西装背后全是的,我这人丢的不比你大发?!!
他脱下来往我身上一扔:你负责给我拿去干洗了啊。
我凭什么呀,都是你找的事!!我又给他扔回去了。
你这人真没劲!
你才知道啊?我脖子上挑着筋发狠:那我给你来点有劲的!
娜姐和老猴终于领了证。那天挺高兴,他们收拾了一下就上甘肃去看陈向阳了,算半度蜜月。完了回来再办酒。高力强自打听说他们领了证就老是耷拉着个脸。这也算了,可你老没事找事地借故找茬就不好了。自打小饭店也开张后,那门面房有个二楼是空出来的。隔出半拉堆东西当仓库,剩下的就给我住了。我也没什么东西,宿舍里的太旧了,没人要就全便宜我了。就添了张厚厚的大地毯,隔音用的,怕打鼓的时候太吵。
高力强嫌我这条件太差,破床破桌子不说,连厕所都得下楼到饭店上去,湿哒哒的不是油就是水。我说我也没请你来啊,爱来不来。
他就不高兴了,铁青着脸,忍了好几天。后来还是来了,一句话不说地在楼下吃完饭,完了一句话不说地上来一屁股坐那就不动窝了。
我就说我带你出去兜兜风吧,你这样容易长大肚子。
我乐意!!
行,我点点头:敢情有人愿意属蝈蝈,那你一人坐着吧。我自个出去溜达溜达,看看棋什么的。
我下了楼手插裤袋里晃悠悠走出多老远地,灯上来了,一低头才发现地上两影子。一个影子走路还有点拖。我也没回头,掏烟出来点上了,往后一递,他接过来闷头闷脑地抽。
走到闹市区,他看见商场里拍快照的小亭子,来劲了,死活要拽我进去捏一张。
放屁!你松手哈,大马路上让人看见拉拉扯扯地象什么样子。我半臊半急,想什么呢这位,说风就是雨。
就一下,快的很。
这么小的地界,挤不下!
挤挤就挤下了!!
高力强!!我火了,照他下巴上勾了一拳。他就那么看着我,还没等我道歉呢,就揉揉下巴扭脸走了。
这回轮到我跟在他屁股后头了。
走了好长一段,路过我门口的时候,他还没停下来的意思。我耐不住了,追上去拍他:哎,我拿车送你回去吧,你这腿走到什么时候啊。他一掏兜,外套落楼上了,一晃肩膀把我手甩掉,自己上楼去了。
我以为他就算好了呢,在下面抽着烟等他,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砸了烟也上去,才发现丫把我为数不多的几个杯碗全给砸了。
把我气坏了:你要有气冲我来,你拿我们家东西出气算哪出啊。
对,你还欠我一下呢!他过来在我同样的地方也打了一记,吼:你要搞清楚,是你先贴过来的!!!
你。。。。。。我哑口无言,过了好半天,才说: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有!!!他理直气壮地,然后逼过来挑衅地问我:你说,你刚不乐意是不是嫉妒我跟陈向阳照过?
啊?我纳闷地看着他:我没啊。
他就怒不可遏了:我就烦你这样的,没心没肺!你懂不懂事啊?你有没有脑子啊?我告你,我喜欢他。。。。。。
我知道啊,这还用说嘛。
他勃然了,一脚踹上来:你他妈的怎么这事上一点脾气都没有?
我把他的脚接住,慢慢放地下:你小心点吧,这腿还没好利索呢。
你还是不是人啊?!!!
奥,我不是你是!你就是人,我也没见过你这么不讲理的!我推开他,去收拾地上的碎片。他抄上外套就摔门而去,咣一声,震得我心里又怒又闷。收拾完了,因为光线不好,就拿手摸摸还有没有碎玻璃。果然有,千小心万小心还是把手给弄破了,真是喝凉水都塞牙缝。刚找了创可贴裹上,手机响了,我以为是他,按了接听键,使足力气吼:你又干吗你?!!
喂,王胖子,怎么这么大脾气啊?娜姐在里面笑。
一句话把我问气馁了:害,别提了。
又掐上了?娜姐了解地:你别理他,他小鸡炖蘑菇吃多了,火大。哈哈。
啊?啊?
你这人太笨了,你看不出来他都快补出血来了?丫上次跟我发过牢骚,你这傻小子还真是混不棱的什么都不懂。那时侯你猴哥见天得给我喂小鸡炖蘑菇,把我给腻味的,我就手就转给他了。好嘛,这位还当真了,你再不赶紧给他败败,哈哈,这罪还有得遭呢。。。。。。
我听明白了,臊得简直无地自容,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娜姐。。。。。。娜姐你。。。。。。我心想这小子什么人呀,怎么什么话都能乱说,还说到她那去了。
我赶忙叉开话题,问了陈向阳和炖猪的情况,知道他们都挺好的,放心了,又问什么时候回来。心不在焉地说了会话,挂了,我叼着烟出神。
忽然听到门口有动静,我过去拉开门,他又回来了。
大家互相看了看,都没说话。我侧身让他进来,然后把门关上,他就那么杵在那,斜着眼睛看着我梗着脖子不说话。
那。他递过来一个口袋,我一看是他上附近超市新买的碗和杯子。我接过来搁桌上,他跟过来。
哎,你等会。我把脚上的拖鞋给他。我这就一双拖鞋,一般他进来都学我光着脚。我穿是因为我刚怕被玻璃扎着。他穿上了,看我猫下去在地上摸,明白了,说:我还说呢,你怎么好端端地竟然敢让我换鞋。。。。。。
我摸了半天,直到把所有的渣子都拣完了,用报纸裹了扔垃圾桶里,才站起来。他就忽然从背后抱住我的腰。
恩?干吗你?
他手不老实了,闷声闷气地:不干吗。
过了会说:。。。。。。我奇袭珍珠港。虎!虎!虎!
往哪瞎按你!!!
后来他问我:你就真能一点脾气没有?按说你对我应该够那什么的呀,你他妈圣人啊?
对啊,我不就一剩下没人要的人嘛。我挠挠头乐了,然后拍拍他,说:因为我是成年人,我又不在醋厂上班,我跟你较这个真有意思吗?可不跟你计较吧,你还来劲了。。。。。。哎,哎,我不是说这个!。。。。。。
高力强。
恩?
以后别吃小鸡炖蘑菇了。
呃。。。。。。,他恼羞成怒了: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娜姐办酒那天,我破例地又穿起了西装。他的。让这小子帮忙给打个领带,他就死活不动手:你自己就按红领巾打一个吧。
打就打,我求你啊?!我没好气地。
我就带着这个打得跟狗啃的是的领带吊二郎当地往娜姐身后一站,看着她化装。她盘起头,露出光洁的脖子,上面带着金首饰。高力强说:就跟世面上最俗的妞一样。
这话听了连我都想踹他。
娜姐本来虎起脸想发作,可想了想又笑了:高力强,我找胖子当伴娘,没找你,你嫉妒是吧?
放屁!高力强脸红了,瞪着眼:他算那门子伴娘,他是伴郎!
噢,那也行啊,他伴郎,那就阿达算伴娘好了。
别介呀,阿达愁眉苦脸地:我跟王炮站一块算哪出啊,我管喝还不行吗?
高力强不支声了,娜姐说:我还告你,你要想跟胖子站一块,就趁早别绷着脸,你这嘴要是不给我咧出120度来,我让所有来的人一人灌他一瓶!
高力强伸手指着娜姐: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我让胖子代酒,你看他乖乖听话不?娜姐笑得比谁都甜:你要想端老总的范,回你的大地联合去吧,在这我说了算。你要不乐意,现在走也行,没人拦着你,我眼不见你还心不烦呢。
你。。。。。。高力强又说不出话来了,连我都奇怪要平常他早掉脸走了,今居然忍得下来。
娜姐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给我解了惑:这你还纳闷呀,结婚是这小子心里的一个疙瘩,他打我们领证的时候就开始羡慕上了。碰上你这么个不解风情的,难怪丫一天到晚那脸跟便密患者是的。
那天我喝多了,高兴的。有这么多弟兄抢着给娜姐代酒,娜姐风采不可逼视。老猴倒还是那张脸,和平常没什么变化。让他说两句的时候,眨巴了半天眼,只说:恩,吃好,喝好。
我扯松了领带,卷起了衬衫袖子,打了段鼓助兴。高力强还是头一次看我真正地连贯地打鼓,平常我在家练他不是上来捣乱就是嫌太吵吵。这会子听了还挺意外,我这得意啊,心想没想到哥们还有这手吧。
他也喝了不少,眼睛看起来就有点肆无忌惮的劲了。
最后大家哄娜姐再象那天演出的时候一样来个激吻,老猴那脸刮叽就耷拉下来了。娜姐笑着给他解围,说我唱首歌就好了。
那还能不好吗?开玩笑。全场都静下来,阿达弹着木吉他,娜姐摇着铃鼓。
她唱:如果失去是苦,你还怕不怕付出?如果坠落是苦,你还要不要幸福?如果迷乱是苦,再开始还是结束?如果追求是苦,这是坚强还是执迷不悟?
有人在桌子底下握住了我的手。我心里一跳,脸上没表情,眼睛还看着台上,但反手也紧紧握住了他。
那一刻忽然心意相通。
如果分离是苦,你要把苦向谁诉?如果承诺是苦,真情要不要流露?如果痴心是苦,难道爱本是错误?如果相爱是苦,这世上的真情它在何处?
我想到娜姐说的,陈向阳和炖猪那边的条件挺苦的,她都有点受不了,他们俩居然还觉得挺不错,甘之如怡。这苦和乐,还真不能用一把尺子来衡量。
我微笑了,不知怎地想到大家,想到以前,再想到现在,觉得心里又是辛酸又是甜蜜。
就象娜姐唱的,好多事情总是后来才看清楚,然而我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路,好多事情当时一点也不觉得苦,就算是苦我想我也不会在乎。。。。。。
晚上散了之后,我和他摇摇晃晃地腿回去。他以前还老喜欢上他那,可我嫌那规矩多,不自在,这不能弄乱那不能搞脏,他又嫌我那脏乱差跟狗窝是的完了还要什么没什么,就这样老说不拢到一起去。每回都挺成问题。最近不知道怎么的,好象好多了,大概是磨的吧,都觉得自己稍微迁就一下对方也不是那么的不能忍受。
还沉浸在刚才的环境里,于是沉默着走了一会。快到要分手的地方了,我问了他一个我一直想问的问题:哎,你说。。。。。。咱俩。。。。。。谁男的谁女的?
他停了下来,仰着脸看天,过了好半天,才保持着这个姿势说:你管谁男的谁女的,两人在一块只要。。。。。。我是你的你是我的,就行了呗。
这话说得我无比激动,忍不住上去就抓住了他的胳膊:我。。。。。。我。。。。。。
我们都冲动了,打车去练鼓的地方,实地操练野战排。下了片,他不依不饶地:好,该我拯救大兵雷恩了。
我酒劲上来了,吼:来啊,谁怕谁啊。
跌跌撞撞地回到我住的楼上,戏码不断。从海军别动队一直演到了兄弟连,折腾到早上黑色轰炸机兵临城下一嗓子惨叫划破了长空。据说吓哭了二十多个嗷嗷待哺的小孩,惊扰了四十几条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的狗,楼下厨房大厅架子上桌上的碗给震掉下来催了一地,包括喝豆浆的客人和跑堂的三子在内没有一个不捂耳朵的,唯一镇定自如的人是三嫂,依然笑咪咪地把抻好的粗面棍沾上糖稀姿势优雅地扔进了油锅。
高力强很高兴,等在娜姐婚礼上我跟他的合影洗出来之后,特意到照相馆放了个15寸的,死活贴在了墙上,下面还大笔一挥,写了行有纪念意义的话:公元200某年某月某日经过长期的围剿和反围剿王匪终于被我军全面拿下!
我后来才知道,原来这招是娜姐跟他耳提面授地,说自古华山一条道,王胖子耳根软,只能智取不能力敌。高力强一句好听话还就真的智取华山了。
我带他去见我爸妈,他老老实实地鞠躬,然后小声问我:要不要咱奔一个给他们看看?
你他妈地给我滚蛋吧!!我一脚踹了出去。
我也见过他爸了。那是有一天开车接他下班的时候,走半路上他忽然操了一声,我一看,有辆红旗跟屁股后头呢。他就问我:哎,敢不敢跟我去见一人?
我就明白了:你敢我有什么不敢的?
一直开到一大院里停好,红旗里下来一挺精神的老头,眉眼跟高力强有几分相象,主要是那目中无人的劲象。手里攒着俩钢胆,晃来晃去丁零当啷直响。高力强也不理他,态度冷淡地走到屋里,大派派地往沙发上一坐:你不想看看我为的谁不结婚吗?你看吧。就他。
老头过来上下打量我,口气挺严厉:你。。。。。。干吗的?
开车的。
这车你的?
对啊。
老头走到高力强跟前,怒了:你敢糊弄你老子?
谁糊弄你了?高力强甩都不甩他,眼睛一翻:爱信不信。
老头气坏了,吹胡子瞪眼地: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我还奇怪呢!高力强火了,站起来也瞪着眼:我怎么是会被你生出来的!!
老头不理他,让警卫员准备饭。高力强哼了一声。
老头又过来问我:你开车送他来的?
恩。
他付你车钱了吗?
没呢。我抓着头,心想,什么时候给过啊。结果老头自己从兜里掏出几张来递给我:够了吧?
够,够。我立刻笑眯呵呵地接过来点了点,嘿,真不错。
你可以走了。麻烦你了啊。
那行,回见吧您勒!我就开车回来了。挺简单,也挺轻松。虽然高力强回来以后生了好几天的气,说我卖友求荣吃里扒外爱占小便宜见钱眼就开,几张钞票就把他给卖了。我问他,老爷子还行啊,看上去不坏啊。高力强就冷笑了:噢,坏人脸上还写着字告你啊?你是已经在最底下了,你还怕踩吗?我也不怕踩,我周围也没什么跟他好有牵扯的了。他能拿我怎么样?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你行啊你!
他别住我的手向后一扭就来了个改良喷气式:你他妈掉脸就走人你!!
我反手就掐上他了,吼:松手!从娜姐那偷师来的王氏改良大蚂蚁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日子终于变成了流水价的重复。每一天,每一月,每一年。
高力强贴在墙上的照片被我扯下来他又挂上去,扯下来他又挂上去。我甚至还听他跟陈向阳打过电话,罗里吧唆事无巨细地汇报,完了还一大堆牢骚。我只当没听见。我逐渐了解到这人的所有生活习惯和骨子里的东西,譬如极度没有安全感,依赖性强,小心眼,记仇,生活能力差。。。。。。但是还好,都还不是大毛病。他跑的勤了,再加上墙上那照片,三子就明白了。我也知道他明白,有些事上能看得出来。我没提,他也没提。大家心照不宣着,还跟过去一样。这就挺好的了。
我再无他求。
现在这小子就赖在旁边,我抽着烟,看着他。想到自己单身过的这么多年,又想到跟他认识以来的种种,觉得好象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可又好象就是昨天。
我还记得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
——去哪?
我拦住眼睛还没睁开却一跳而起的他。
松手!憋死我了!他捂着膀胱往外跑,然后又想起来抓了条沙滩裤手忙脚乱地套上,再套上汗衫,一边骂:操!上个厕所还得这么麻烦!!
我听着咚咚咚下楼的声音,抓抓头笑了。走到窗户旁边,哗一下拉开窗帘,推出去,太阳挺好。鸽子在天上成群地兜着圈,哨音悠悠地长鸣。一会在这一会又到了那。它们是在这个城市头顶上的,可以飞翔,俯视着整个灰得发白的石屎森林,无数陷在其中的人们对它们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会在这一会又到了那。
我抓起喂鸽子的碗里放着的玉米粒,使劲扔了出去。无数点金黄在阳光下奔跑,跳到了对面的屋檐上,打着滚撒着欢。鸽子们就逐一飞了下来。远远地,依稀听到一声轰隆隆的炮响。。。。。。砰!!!
人生,就象一粒爆米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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