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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宝玉有这样的审人态度也不为怪。毕竟贾府上下判断一个人的人品是否优良,基本上也是本着相貌第一的态度来评判的。贾母、王夫人等对秦钟的态度也是如此:
贾母见秦钟形容标致,举止温柔,堪陪宝玉读书,心中十分欢喜,便留茶留饭,又命人带去见王夫人等。众人因素爱秦氏,今见了秦钟是这般人品,也都欢喜,临去时都有表礼。贾母又与了一个荷包并一个金魁星,取“文星和合”之意。又嘱咐他道:“你家住的远,或有一时寒热饥饱不便,只管住在这里,不必限定了。只和你宝叔在一处,别跟着那些不长进的东西们学。”
贾母只因为秦钟“形容标致,举止温柔”就觉得堪陪宝玉读书了,可见也是以貌取人。嘱咐秦钟“别跟着那些不长进的东西们学”。不长进的东西们指谁?自然是贾府中那些品貌粗陋的子弟们了。贾府上上下下都对贾环不存好感,并不单单是因为他是小老婆赵姨娘生的,很大一个原因是因为贾环形象猥琐,样貌不佳。不然,迎春、探春也是小妾所生,探春和贾环还是一母所生,但待遇完全不同。再者,贾环出场时还只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子,即便顽劣,又能够坏到哪里去?比起贾琏、贾蓉这些真正的浪荡败家子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但因为相貌英俊,贾琏、贾蓉照样深得贾母宠爱,可见,贾府评判一个人的标准,向来是相貌排第一,人品排第二,于是,宝玉身边才会经常出现一些真正的“不长进的东西”,也助长了宝玉的异常情爱观。
当然,这段初会秦钟的文字中,秦钟的想法比起宝玉则要复杂得多。这其中明显包含了一些情爱的成分。
秦钟恨自己生得贫寒,不能与宝玉“耳鬓交接”,这四个字说得奇怪,男孩子不同于女孩子:女孩子喜欢身体接触亦表示亲密感。因此,女孩子之间手拉手、咬耳朵一点都不奇怪。但男孩子不同,他渴望独立感,最不喜欢两个大男人之间拉拉扯扯,而秦钟作为一个男孩子,却渴望与宝玉“耳鬓交接”,两个都处在青春期的男孩子为什么要耳鬓交接?这其中的意思还不明显吗?秦钟是性早熟的孩子。在贾家的私塾里,就跟香怜、玉爱搞起了同性恋,姐姐秦可卿死后,他不仅没有悲痛之情,在出殡的路上遇到了“二丫头”,和宝玉极其暧昧地调笑“此卿大有意趣”,而这个意趣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而到了庙里做法事,秦钟的行为则更为出格了:
谁想秦钟趁黑无人,来寻智能。刚至后面房中,只见智能独在房中洗茶碗,秦钟跑来便搂着亲嘴。智能急的跺脚说:“这算什么!再这么我就叫唤。”秦钟求道:“好人,我已急死了。你今儿再不依,我就死在这里。”智能道:“你想怎样?除非等我出了这牢坑,离了这些人,才依你。”秦钟道:“这也容易,只是远水救不得近渴。”说着,一口吹了灯,满屋漆黑,将智能抱到炕上,就云雨起来。
那智能百般的挣挫不起,又不好叫的,少不得依他了。正在得趣,只见一人进来,将他二人按住,也不则声。二人不知是谁,唬的不敢动一动。只听那人嗤的一声,掌不住笑了,二人听声方知是宝玉。秦钟连忙起来,抱怨道:“这算什么?”宝玉笑道:“你倒不依,咱们就叫喊起来。”羞的智能趁黑地跑了。宝玉拉了秦钟出来道:“你可还和我强?”秦钟笑道:“好人,你只别嚷的众人知道,你要怎样我都依你。”宝玉笑道:“这会子也不用说,等一会睡下,再细细的算帐。”一时宽衣安歇的时节,凤姐在里间,秦钟宝玉在外间,满地下皆是家下婆子,打铺坐更。凤姐因怕通灵玉失落,便等宝玉睡下,命人拿来塞在自己枕边。宝玉不知与秦钟算何帐目,未见真切,未曾记得,此是疑案,不敢纂创。
这段描写堪比贾琏偷情的淫秽。不仅秦钟的腼腆文秀形象不复存在,连宝玉性格中的浪荡一面也刻画的淋漓尽致。而宝玉所说的“这会子也不用说,等一会睡下,再细细的算帐”,指的是什么,当然不言而喻。按理说,一个十来岁的半大孩子,看到了这样的事情应当害羞害怕才对,即便宝玉跟袭人有过性行为,可也是偷偷摸摸做的事情。而秦钟是自己的好朋友,看到好友跟一个女孩子在做爱,那场景必然尴尬,任谁撞见了这样的事情,不都是脸红脖子粗?但宝玉非但不尴尬,而且十分正常地跟他们调笑,可见他跟秦钟已经有过了“坦诚以对”的不正常经历,所以作者这里真是不写而写,所谓“宝玉不知与秦钟算何帐目,未见真切,未曾记得,此是疑案,不敢纂创”明摆着告诉读者:这二人夜间准有故事!
喜爱贾宝玉这个人物形象的读者在此恐怕会有异议:这时候的贾宝玉和秦钟都只不过是十岁出头的小孩子,怎么可以把他们的行为想象得如此肮脏龌龊呢?作者曹雪芹如何能够忍心把自己小说中的男一号描写成这样一个淫棍呢?
其实,在古代,富贵人家历来有豢养娈童的风气,不仅同性恋流行,恋童癖更是流行。这里的“童”,指男童,他们相貌姣好,与女孩子相类似。尤其清代,淫狎娈童的风气简直达到了顶峰,家中蓄养娈童的男子极多,清朝的笔记中,经常会有所记录。《 阅微草堂笔记 》的作者纪晓岚便曾经讲过这样的故事:“相传某巨室喜押狡童,而患其或愧拒,乃多买瑞丽小儿,未过十岁者,与诸童戏,时使执烛侍侧,种种淫状,久而见惯,视若当然……”可见,十岁左右的小孩子就已经开始明确地接触到了“性”,从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对人的心理健康简直就是致命的伤害。这种环境下长大起来的人,往往成为社会中最浪荡不堪的男性代表。所以,即便是最伟大的作家曹雪芹,生在那样一个时代,也对这样的“畸形恋”多持肯定态度,于是为“情圣”贾宝玉和“情种”秦钟这对同性恋人安排一些情爱戏份,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一直认为秦可卿和秦钟姐弟二人就是宝玉性启蒙的两个导师。秦可卿教会了他男女之情,秦钟则教会了他同性之爱。当然,作者也只能安排宝玉的这两位导师要尽快地死去,试想:如果这两个人一直健健康康活在贾宝玉的生活中,那渐渐长大成人,宝玉日后该有多么难堪啊!认识秦钟之前,贾宝玉其实还蛮纯洁的,就算跟袭人有过性事,那也是偷偷摸摸胆战心惊的。可秦钟的出现为他打开了一扇奇异的性爱之门,算是他同性恋爱的启蒙者。作为母亲的王夫人,光想着肃清宝玉身边的女性狐狸精,而忘记了有些男人也是狐狸精,也一样会勾引人!不过,从后文来看,宝玉对这位初恋情人显然感情颇深,一直念念不忘。
蒋玉菡:富贵生活的调剂品
清代的男风达到了顶峰时期,同性恋人群尤以官员士绅占主体,而这其中,包养优伶则更是蔚然成风。古代唱戏以男子居多,不少朝代都禁止女戏,所以在社会中公然登台的旦角儿也都是男子所扮演。蒋玉菡便是《 红楼梦 》中所描写的当时著名的戏曲演员。
在古代,旦角戏子通常都兼职“面首”的工作。所谓“面首”,按今天的话来说,就是“二爷”,做的是用身体用青春换钱的买卖,专门为年老色衰失去夫宠的贵族妇人解决“性问题”。有文字记载的“面首”,大概可以上溯到战国时期的商人吕不韦,他先把赵姬送给异人赢得天下,后来又做了赵姬的入幕之宾床上客。然而,确定“面首”这个称谓的,是南北朝时期南朝刘宋的前废帝刘子业,虽然荒淫残暴,但刘子业对姐姐山阴公主却是亲善细致,《 宋书?前废帝纪 》记载山阴公主生活放荡,曾对前废帝说,你的后宫姬妾很多,我只驸马一人,这很不公平。于是刘子业就替她“置面首,左右三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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