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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12-24 23:24“阿涛,工作……怎么样?”我想也只是因为这个了,能让他显得这么憔悴的原因。
“挺好的啊。”
“哦……”我心里苦笑,他就是这么爱面子的人,怎么会把磕碰和失败讲给别人听,只是他越是无所谓的表情我看着越是难受。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说,“若飞,你过得怎么样?”
“恩,挺好。”
“那就好,我……恩,我可能过段时间回去了。”
“回去?”我心里一颤。
“恩,我爸他,让我回去了,回美国。”他说着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勉强。
“…………”我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说出口,“工作出什么问题了吗?不能……恩,不能弥补吗?”
“……呵,我做错了些事,赔款赔成穷光蛋了,”他耸了耸肩,笑得无所谓的样子,“然后就很没本事地缩回去了,呵呵,很丢脸哪,我挺没用的,哈哈。”
他一直在说,像是怕冷场了一样,那么看起来强大的男人,脆弱的时候却只是在不停地贬低自己,还装作不在意地微笑。我记得他的笑容,永远都是张扬骄傲的样子,像这种微笑却让我感到心疼。本来想闯一番事业的傻小子,赔了精光回美国去,我知道他虽然不说,心里却是多么地嘲笑和痛恨自己,怪不得这么瘦了,比我高的个子却瘦的跟我差不多体重了吧,我忽然胃疼得受不住。
“阿涛,”我打断他,“回美国,照顾好你自己,多跟你老爸学着点,学久一点。”
他愣了一下,我继续说,“你才学两年,是学龄不够么,再学个七八年的,肯定就一代恶霸啦。”我笑着拍他脑袋,“你绝对有横着走的资质,我看好你啊!”
“……”
“哎,我这人要不不说话,一说一个准,金口玉言懂不?我还是挺相信自个儿眼光的,你这次回去肯定属于放虎归山那种,没多久保证能兴风作浪~”
“你那什么狗屁成语……”
“嘿,”我挠挠头,“哎,小子,”我下巴指指他,眼神就俩字,睥睨。
我笑笑,说,“我相信你,阿涛,你也相信你自己。”
我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那叫一个坚定,声音那叫一个低沉,他被我弄得一愣一愣的。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摸摸我的头,笑得柔情似水,我都起鸡皮疙瘩,“谢谢你,真的。”
这张狂的小子竟然说谢谢,还真的……我感动得都想流几滴眼泪来配合他。
半个月后阿涛收拾好东西就要回美国,我来送机的时候发现只有我一个人,有点纳闷。
“怎么就我一个?你不会混这么惨吧……”
“切,”他瞪我,过会儿忽然揽过我的肩,一脸淫荡的表情,“咱俩来会儿二人世界嘛,”说着就要亲过来被我果断地过肩甩,然后就蹲地期期艾艾地惨叫。
“真不懂怜香惜玉啊你……”一脸被始乱终弃的表情,我真是有暴扁他的欲望。
我一路鄙视他到检票口,他对在口头上占我便宜一向乐此不疲,一路贱内拙荆地叫得人人侧目,我真是想给他挫骨扬灰得了……
“哎,生气啦?”
“……”我沉默,我跟傻瓜不怎么计较,恩。
“啧啧,开玩笑嘛,别气啦。”他乱揉我的头,我皱眉瞪他。
“爪子拿开,给你个东西。”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然后塞到他手里。
他呆了一下,翻过手掌,打开,一个光滑剔透圆圆的黑色石头静静躺在他手心,我装作挺自然随便的样子撇撇嘴,说,“恩,这东西好像挺能给人带来好运的,我就割爱了,恩……给你了,你给我好好保管着。”
“……你的幸运石啊?”他笑了笑。
“什么幸运石,整那么酸的名字,石头就石头么,”我瞪他一眼,“也不算迷信……反正你拿着就行了。”
“…………”他没说话,看了一会儿那个黑色石头,又看了看我,忽然像是不好意思似的挠挠头,“哎,算不算定情信物了啊?”
“你去死吧,”我踹他,“不要拿来。”
“要要要,干吗不要!”他立刻揣口袋里把拉锁一拉,“哪能给了人要回去啊,缺德。”他笑笑,“要不我也给你个啥呗。”
“啥?”
“……恩,你把你幸运给我了,我就把我护身符送你呗。”
“护身符?什么东西?”这小子还信佛?还是基督?
“恩……我带了很久的十字架,耶稣保佑的那种,我信基督的,应该很有用。”
我一哆嗦,对宗教的敬畏之情又开始泛滥,“别别,那东西太神圣。”
他哭笑不得地看我,“哟,你小子还有怕的呢?”
“……我那叫敬畏。”
“那不还有‘畏’。”
“…………”
他看我一脸郁闷的表情哈哈大笑,“哈,你还有这么好玩儿的时候呢,哈哈,”说着他就要解项链,我忙抓住他的魔爪,“我不要,你疯了护身符还给别人。”
“你是我内人,不算别人~~”他扬眉眨眼一脸欠揍的笑。
“再说我废了你,”我是真不想收这么贵重的东西,搞不好他真伤了残了的,我还是有点小迷信的,“你还真当交换定情信物呢,你收起来,我肯定不要!”
“……”他忽然停下手,不知道想了什么,过会儿笑了笑,“嘿,我开玩笑的。”
“…………你、竟、然、耍、我?!”我终于忍不住狂敲他脑袋惩治罪恶。
“哎哎,别介,你那什么狗屁表情,靠,你他妈轻点儿……”朴朔涛那白痴抱头鼠窜,我紧追不舍。
那年我十八岁,他二十岁。
很久以后,我第一次看到他脖子上真的有一条白金项链,上面坠着一个大大的十字架,十字架上耶稣受难时的姿态毫发毕现,那真是一条很炫的项链,他很少真心喜欢什么东西,而这个项链他打心眼里喜欢着,就象我真心地喜欢那块漂亮的石头一样。我记得那天他第二次问我,现在,可不可以收下它的时候,我想到我十八岁时第一次听他提到它的情景,那时的我们都那么无忧无虑地开心着,单纯地大笑着,我记得那时候北京的天空很干净很清朗,只是多年后我在芝加哥想到这些,总觉得像是黄粱一梦,梦醒了,什么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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