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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8 21:27谭文说到这里,突然开始微笑起来,那个笑在窗外急明急暗的灯光下显得如此诡异。“我在游轮上看到叶加的第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他说。“他还是那么漂亮,那么迷人。所有的人都为他而倾倒。”他深吸了一口气,才说:“你有没有尝试过,你爱一个人,把他爱到骨子里,整日里念着他想着他,整整十年。你无时无刻不在想象你们的重逢,可是当他看见你时竟然完全不认得你,他不是将你忘了,所以你无论如何刺激他,他都无法记起你,因为你根本没有被他收进他的记忆里。”他的脸开始扭曲,像是想要掉眼泪,可是无论他如何挣扎,也只不过是眼里有一层薄薄的雾,却始终无法掉下一滴眼泪。他嘶声问:“是不是我还是忘了你的话,所以你惩罚我?”
我听了,只有默然,说:“何必,叶加的记忆其实根本没有看起来这么好。他很多时候糊涂的很。以前在他的家门口有一个老乞丐,他常进去的时候给他一块钱,回去只不过拿个东西,出来的时候已经忘了给过他一块钱,会再给他一块钱。你在他心里,就像这个老乞丐一样吧,福利局里那么多可怜的孩子,他都不知道安慰过多少人,给过多少人拥抱,又庇护过多少人,他怎么可能个个都记得。”谭文听了这话,浑身一震。
良久,他才道:“你有叶加比你藏得更深的爱,当然可以这样淡然处之。可是我的感觉都说不上是恨,而是一种毁灭,想要毁灭他的一切,所有他对着笑的人,他在乎的人,连同我自己,通通都化成灰烬。你真得很迟钝,你没有发现我们经常凑巧撞一块儿吗。那是因为我一直在跟踪叶加,pimpuk的女人也是我指使人杀的。”
“Susan?” 我有些吃惊,问:“你杀她做什么?”
“有一次我跟踪叶加,发现他和这个女人有接触。那个下贱的女人也配用那种眼光来看叶加,叶加居然对她远比对我要好,他给了她那么多微笑,却吝啬给我一个。后来,那个女人发现我新发展的pimpuk经理参于贩毒,我就让人把她杀了。你知道吗,她的喉咙被割破了,还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给叶加留下什么讯息,于是我在她背后问,你想写什么,不如让我来帮你。于其说,她是因为被割破喉头而死,不如说她是被我活活骇死的。”他说完发出一阵低沉的笑。
我身上不由自主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忍不住问:“原来pimpuk的经理是你拖下水的。”“你们以前不是查佟蔚的父亲失败了吗,我本来想帮你一把的。要不然那种不成气候的东西,我怎么看得上。”谭文淡淡的说。
我咬着牙,一时都想不起来用什么话来还击他。
“叶加很快就发现我跟踪他,于是他开始跟我玩捉迷藏,我们经常在一条街上藏来藏去的。我也知道他开始查我,我刻意引他去查我,因为我想要他记起我,记起我们曾有一过的一段日子。”谭文微笑着说,“可笑得是,你那些日子和我称兄道弟的,恨不得整天与我厮守在一块儿。”他见我不做声,低头说了一句:“我也不是不快乐的。”他说完,很快脸上又露出了诡异的微笑,说:“可是像我这种人,注定是和快乐无缘。我很快发现叶加真爱的人是你,有一次你喝醉了酒,向我吹说三年前你如何打败了叶加,才让他俯首称臣这么多年。”他的话一出口,我浑身一震,虽然我心中隐隐是这么想的,却总也不敢面对它。现在被谭文那么清楚明白的说出来,心里却像被根刺狠狠扎了一下。
谭文接着他的话往下叙述,说:“于是我想,叶加爱上你,是不是因为你比他强呢。我找到了叶加,说了很多刺激他的话。我远比你了解叶加,他是个很骄傲的人,虽然很聪明,可却是个很要强有的时候带点孩子气的人。后来,我虽然制服了他,可是发现他对我更加没好感了。可笑得是,你居然自以为在帮叶加,而伤了他的自尊。我实在不明白,你有什么值得他爱的。你花天酒地,私生活放荡,他居然可以帮你签保险套的快件。你整天一幅色迷迷的样子看着他,一幅想吃又不敢吃的样子,同我的手下莫日华有什么区别。他怎么会跟我说,他说他这一辈子都只爱你一个人。他娶佟蔚,那是因为你想要他娶佟蔚。他爱你,所以他要按你爱的叶加那样活着。你根本不了解他,他远比你想象的要狠,绝,他明明是一头小狼,你却拿他当羔羊,圈着他限制着他。他应该是我的同类。”
我努力压制住心头的澎湃,一字一字清晰地说:“他不是你的同类,永远都不是,叶加有一样你没有的东西,他有一颗很善良的心。即使叶加知道我是块水泥板,他也不会去你那个沼泽地。”
谭文微笑道,你变多了,弈伟,比以前沉稳多了。“拜你所赐!”我说。
谭文微笑着接着说:“我故意制造我们之间的暧昧气氛,想借此来让他了解,你这么个不专一的人根本不值得他爱。他也确实上钩了,我看到他痛苦的样子,有一种痛快,他如果不背叛我又怎么会承受这种痛苦。我十年来只有他一个,这一生也都只会有他一个。”
我对他不可理喻的结论不置一辞,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你好像有过一个女朋友吧。谭文笑了,说:“深爱一个人的人会有两种,一种像你这样,完全不了解自己所爱的人,还有一种会将自己所爱的人看得很清楚。很不凑巧,我的那个女朋友是后一种,我只好亲手将她杀了。五年,还是有些难受的。”他看我的嘴动了动,在我还没开口之前已经微笑接着说:“像我这种毒贩子怎么会有感情对吧。还是有的……”他看着叶加,“都给了那个隔着栅栏给过我拥抱,说想哭就要哭的林叶加。”
他看了林叶加有许久,才闭上眼睛说:“叶加,我爱你。”
我眼圈忍不住红了,咬着牙说:“你这也叫爱,我没见过比你这种更残忍的爱。你不配说这个字。”
谭文轻笑了起来,说:“是啊,我也曾想要成全一段伟大的爱。如果叶加那天没有拼命的抓住我的手,如今掉在海里死掉的不过是谭文,多的是个king,我也曾想过,不如就这样放手,以后或者我死在你们手里,又或者让你们死在我的手里。可是我是毒贩子,我没有爱,只有恨,只有占有和摧毁。所以最后我还是决定要将叶加带走,就在我决定给你留一张我们三人照片的时候。”
我虽然忍耐,泪水还是滑落了脸颊。他看了我一眼说:“弈伟,你流泪了,真好。”
他轻叹了口气,说:“我早就发现,叶加如此拼命维护莫日华是有目的,我跟你说过他是我的同类,所以有的时候我看他的想法就像看自己那么清楚。我按着他给我的设的套反过来给他设了个套。他应该是有察觉的,他那么聪明,可是他想要保护你们,想要除掉我的心太切了,明知道那是个陷阱还要往里跳。你不知道他足足带了六个替换弹匣,他打算跟我拼了呢。”他的脸上又露出了诡异的笑,说:“可是他没有这个机会。你还记得我让你给你送去的啤酒吗,我在里面放了药。”我死死盯着他,如果目光可以杀人,他早就该是一俱死尸。他无视我的目光,接着轻笑说:“我知道他虽然证实我的材料是真的,也基本排除我的可疑点,可是这么重要的关口,他是无论如何不会喝我送进去的东西。可是你不同……”他看着我,竟还带着一丝得意。“他一定会喝你送进去的东西,更何况他做好牺牲的准备,怎么会不喝你递给他的最后一杯酒。”他又转过头去看窗外,说:“当时间到的时候,我很奇怪那药力怎么会不发作。有一些时间我甚至怀疑叶加没有喝那罐啤酒,我只好装着与自己的人开战,可是不过五分钟的时间,我才回过头来,发现叶加已经不见了。原来他一直在忍着,他从来也没有完全相信过我。我快速解决了自己的那些香港的老部下,忘了告诉你,我的枪法也很好,不亚于叶加。”
我看着这个眼前一脸斯文的谭文从容的说着自己是如何一口气杀了跟随了他五六年的部下。“你简直不是人,他们跟了你这么多年。”
“正因他们跟了我这么多年,我才不得不杀了他们。以后交手,难免会不被他们看出蛛丝马迹。何况他们现在死了,都算作英勇殉职。如果他们不死,我保不准不会利用早已熟知的他们的弱点去引他们下水,到那个时候,他们就跟我一样不是人了。”
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去看叶加恬淡的脸,他好像还在熟睡,有一刻我甚至觉得叶加能这样睡着也挺好。谭文也在看叶加,他说:“我让人几乎翻遍了整个码头都没找到叶加,以我对药力的分析,觉得他的抗药性再好也应该跑不远。我心里很矛盾,不知道该不该跟着K的人回去,可是没有找到叶加我真得不甘心,就在我还是决定还是从船上下去的时候,我似乎听到了你在叫他。虽然声音很轻,但是却让我灵光一现,我们的叶加会不会根本就藏在这条船上呢。”他的嘴角开始抿了起来,那种微笑是让人不寒而栗的。“叶加应该是潜水上船的,我真得很佩服他,药力发作四肢无力,他居然还敢潜水,还敢爬上一条敌人的船。但他上来的时候,药力已经发作的很厉害了,所以他根本不可能把水迹擦得很干净。我只要沿着那条水迹往前走,一直走到卧室的橱柜门前。”谭文的脸显出了不自然的潮红,眼睛流露的竟然是极兴奋的情绪,他慢慢伸出了手,仿佛是那天去开橱柜的门,他微笑着说了一句:“芝麻开门。”我的心紧缩成了一团,尽管我已经知道结局,可是我知道谭文打开的对叶加来说却是地狱之门。“我的叶加,他就躺在橱柜里。”
我再也忍不住了,冲他吼道:“他不是你的!”
那一刻,谭文的脸色突然变了,那原本斯文的气质变得极其狰狞,他的眼充满了血红,整个人都透着浓浓的血腥味。他咆哮着说道:“他是我的,他是我的,他是我的,我要让他知道这一点,我要让你知道这一点,我要让这个世界上的人都知道他林叶加是我的。”
看着谭文扭曲的五官,我忽然意识到莫日华是对的,谭文已经疯了。“他的呼叫器就放在他的身边,挂在你频道上。”他好像终于可以控制自己,接着往下说:“我想他是在想要跟你通个信息,却已经无力说话,也再没有力气把它关掉。”我只能将指甲深深地掐入手掌,我知道那天叶加和我通上了话,可那会儿枪火太大,我没听清,也没在意去听。我看到谭文嘴边那抹阴森的笑,听他说:“你知道不知道,我迫不及待享受他的时候有多感激你,你简直如同抱着他,把他放在了我的床上。”
我们俩个都喘着气,互相仇视着对方。隔了好一会儿,谭文才把头掉过去,说:“我虽然得到了他,可是每次都像是在被煎熬,他会用当年他看那条老阉狗的目光来看我。我是那么的爱他,只要他肯给我一点点,只要一点点爱,我都会匍匐在他的脚下。可是在他的心里我却等同于那条老阉狗,既然如此,我就用那条老狗的方式来对待他。我用鞭子抽他,抽完了再强暴他,与那条老狗不同的是,我可以真得强暴他。”我咬着牙听着,虽然之前莫日华已经跟我说过他是如此对待叶加的,但再听一遍仍然会觉得痛,会觉得恨。
“我每天都给他注射那种针剂,让他手足无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他开始有了抗药性,但他一直掩饰的很好。哪怕是我侵犯他,再粗鲁他都不反抗。有一天,他打晕了来给他送饭的人,然后乔装成他的模样出去了。但很快就被我发觉了,因为我总是想要去确认他真的在我的身边,所以差不多每隔半个小时,我都会忍不住走到窗前看一眼叶加。那个塞在被窝里的身影,我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不是他,针剂对他并没有完全失效,所以他没跑多远就被我捉回来了。”他看着叶加,神情极温柔,说:“我把他捉回来以后,就让人强迫他吸毒,但我始终也不敢用注射,我怕他以后戒不了,我始终希望他有一天肯为我而留在我的身边。”谭文又沉默了,他注视着叶加,眼里有着痛苦,像是在作垂死的挣扎。“他真得很平静地在我身边待了一年,我每个夜晚都可以拥着他入睡。你不知道叶加其实很贪睡,每个清晨,那双睫毛都要抖动好久才肯睁开眼。如果没有什么旁的事,你让他睡上十几个小时是绝对不成问题。有的时候,我差点以为他终于肯为我逗留在金三角。”
“你不是相信你自己,你是相信毒品。”我插嘴说。
“或者吧,”谭文样子有点呆滞地说。“所以那一年里,我和他做的时候,从来也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我怕一看,梦就醒了。”说完这句话,他竟然又笑了。“不过梦再长它始终都会醒,对吗?叶加在一年多以后的一天里,突然一口气杀了我六个专门用来看守他的保镖,他手上,脚上一直都有镣铐,专门用精钢制作的,里面还都有高清晰的定位系统,他可以用枪打断它们,却无法除下来。所以他不但杀了我的保镖,还破坏了我建立的电子监控室,杀光了里面所有的人。”谭文的眼里居然还有一丝欣赏,真狠,他说。
我听得心砰砰跳,我忽然意识到这就是叶加跑得最远的一次,他几乎就跑出了金三角。至于我正在疑惑他为什么没有跑出去,谭文已经开始慢慢地说了,“可惜,监视他的那套系统并不在监控室里,而在我的书房里。因为这样,我无论在做什么,只要一抬头就知道他在哪里,他在做什么,睡觉,看书,在走廊里散步,还是在跟村子里唯一一个会下象棋的人下象棋。只要他在那里,我会觉得特别充实。”
我低头叹息了一声,都不知道是为谁而叹。我听着谭文悠悠的叙述声,他说:“从我的领地到跑出金三角,即使取道魔鬼林也要一个星期的路程。叶加他看来是做好充足的准备,在一个星期里,他的毒瘾至少会发足二三次,他随身搛带的那点毒品,大概就是他平时从我给他的毒品中克扣下来的。我一直知道叶加是个极骄傲的人,所以我从不让保镖去监视他吸毒。可是我给他的毒品克数可以说是经过极精细的测量的,不会有一点点多余。他要在每一次都省一点下来,要忍受多大的痛楚。他是那么有恒心的要回到你的身边。”有一阵子,屋子里就剩下我们俩的喘气声。“我让人困住他,我要让他身上的毒瘾发作,让他自己爬着回来求我,再也不敢离开我。我整整让人围堵了他两个星期。有几天我发现那个显示点不动了,我终于忍耐不住了带人去找他。发现他将自己铐在柱子上,我看到他那幅模样,简直都不敢相信他还活着。他宁可死,也不愿回到我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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