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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1-30 11:43 7黄鱼车在小街小巷里转悠,因为听辉子说辆车没牌照,不能上大路,跳过小街,能看见大马路上高楼林立,宁波和眼前这个小伙子一样,变的认不出来了。
可在千变万化的世界里总有一些东西还是保留了下来。蔬菜批发市场到了,塑料雨棚顶,各地口音的吆喝声,来来往往的黄鱼车,这里几乎没变,自小在这生活的亲近感油然而生。
辉子在过道上锁了车,拎着行李走过来,远看还可以,近看,这小子足足高出自己半个头,陈涛不禁皱眉头问:“你现在多高?”
“没量过,去年体检的时候,是1米70.”现在绝对有80多,这小子长的真快。路过过道,许多过往的人都跟辉子打招呼,热情的还握上手说几句,这其中有陈涛认识的,不认识的,但看的出来,这个傻弟弟现在在市场里混的很不错。
姐姐依然是老样子,喜欢坐在自家门口干活,看见弟弟回来,高兴的差点踢翻脚边的热水瓶。她小心的摸了摸陈涛的脸,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两年不见,姐姐还是那么漂亮,可是仔细看,却也发现她的眼角多了几条细细的皱纹。
进屋,6平米的房子也没多大变化,前屋案板上放了很多新鲜的蔬菜鲜货。陈涛不禁皱起眉头说:“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姐,我们三个吃不完的,不是浪费。”
“不是你回来,高兴吗,这菜也不是我买的,是辉子一大早到集市上挑的,他早就在盘算今天该怎么过了。”姐姐笑着说。
陈辉没等哥哥教训,先抢白了说:“都是认识的人,他们知道我哥回来,论便宜的卖给我,总得给人家面子吧。这些东西没花多少钱。”
“要做起来也花工夫的。”陈涛撂起袖子,说:“我来切肉吧。”
“不用不用,哥你刚回来,好好坐着,看我的手艺。”辉子一把推开他,在灶前忙活起来。姐姐拉来一条凳子,和陈涛坐一块刨芋艿,笑着说:“你就让他做吧,这两年家里的菜都是他烧的,好吃着呢。”
陈涛看着这个高高壮壮的背影,心里百感交集,虽然有心理准备,可也没想到变化如此之大,每星期一封信里可从来没有提到过这些。走到里屋,一张钢丝床变长了,原来那张小的可容不下一米八的个子,那张小书桌还在,一部崭新的电话机放在中央,姐姐还细心的盖上一块干净的布,怕是沾上灰。陈涛坐在这片小小的空间里,精神上陡然放松下来,他翻然躺在床上,迎面而来是熟悉的味道,睁开眼睛是十几年来都看见的摆设,他终于回家了。
“哥,哥……”陈辉一进来就看见哥哥摆了个大字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睡的正香的样子都让人不忍心把他叫起来。
“怎么了?上课了?”陈涛猛的直起身,浑浑噩噩的才发现自己正在家里。
辉子强忍住笑,说:“菜都上桌了,等你吃饭了。”
陈涛赶紧整理好衣服起来,一桌子菜让他目瞪口呆,这都是辉子一手弄的。姐姐坐上坐,笑着给他夹菜,辉子抬着头,眼巴巴等哥哥一样样评点,直到听到好字才安心低下头吃饭,还感叹自己那碗豆腐鱼头始终不如哥哥做的好,惹的姐姐咪咪笑。
饭后,陈涛和辉子联手洗碗擦桌整理,做哥哥的开始关心弟弟的学业。环顾房间,全屋没有一件文具用品,陈涛已经纳闷,辉子支支吾吾说不出个头绪更让他怀疑。最后交出成绩报告单,满纸红灯差点闪花了陈涛的眼。里面数学最好,70多分,其余全都挡掉,英语最惨,只有三十多分,这分数闭着眼睛都能考。
“这,这样的分数还能上初三?”陈涛欲哭无泪。
“老师说九年义务教育没有留级的。”高大的小伙子矮了一个头,缩在窗边动也不敢动。
“姐,你也不管管他。”
“不要怪姐,是我自己读不进去,我本来就不是读书的料,老师说的我都听不懂。”
“你还有理了你,这样的成绩你还想不想上了,没有一个高中会收你的。”
“我上高中干什么,白浪费钱。”辉子一看哥哥变了脸,赶紧解释说:“我已经在福根叔的运输队干了半年,他说等我初中一毕业,就让我干工头。”
“没出息,你就打算一辈子干苦力。”陈涛痛心的说。
“干苦力怎么了,我用自己的力气挣钱,没什么丢人,我养的起这个家,能让姐姐过好日子。”辉子梗起脖子,大声说。
陈涛一愣,想起自己读了这么多年书,都没有为姐姐分担什么,反而让家里供他一个上学,心里不禁黯然有愧。看到姐姐26岁就过早青春消失的脸,原本挺直的肩无力的垂了下来,心灰的说:“既然你有你的打算,那就这么去做吧。”
陈辉见自己居然这么容易就过关,高兴都来不及,详详细细报告起自己这半年来的收获,尤其是自己利用市场里的消息,进了一批玉米倒卖以后净赚两千多块那一笔生意,眉飞色舞的样子让陈涛羡慕,这孩子真的长大了。
晚上,陈洁上夜班去了,哥两挤一张床睡,床小,两个人得背贴背才能团一块,三九天夜里冷,抱在一起暖和,可加上床被子,谁都没法动,一晃就得睡地上了,辉子靠墙睡,为了不把哥被挤出去,拦腰把陈涛抱住,居然大小刚合适。
身体的距离太近了,连心跳呼吸都无法分辨是谁,辉子静静的听,脸贴着哥的脑袋,柔软的头发轻轻擦着额头,隐隐有干净的味道送来,忍不住挨过去,蹭的更近一点。陈涛似乎有感应,扭头把脸转过来,黑漆漆的屋子里,两个人的眼睛都黑的发亮,互相盯着对方近在咫尺的脸。
“你也没睡啊。”同样的话同时间说出来,兄弟两都笑了。
“哥,白天的话不是说你,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说我们两的路不一样,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打算,不是说你不好……”
陈涛伸出手按在他嘴上,微微一笑说:“我没放在心上,你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我为你高兴,可是很多事应该往长远想,我有点担心。”
“恩,我记着呢,我也想过当一辈子苦力不是办法,我在市场有消息有门路还有一群好哥们,以后啥赚钱做啥,只要肯吃苦,肯动脑筋,一定能有办法的,哥,你说我是不是作生意的料。”
“我不知道怎么做生意,听你这么说,一定行的,加油。”
陈辉憨憨的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好牙,好象两年前那个小孩又回来了,陈涛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做弟弟的不服气,也伸出手摸,两个人在一张小床上打起架来,开始单手,接着双手,最后连脚都用上了,被子被踢到地上,枕头满天飞。
钢丝床承受不了两个大男孩的重负,苦苦呻吟起来,终于咣当一声,一个脚断了。哥两同时摔到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哈哈大笑起来。一个晚上有大半是在修床中度过的。
早上陈涛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身上的被子盖的严严实实,还加上一条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辉子走了,做搬运的四点就得起了吧,这么冷的天很辛苦。
起来把昨天晚上留的剩饭热一热煮粥,水开的时候,姐姐和辉子一起回来了。一家人坐下来和和乐乐吃顿早餐,东西清淡味道却美。
“辉子哥,我把床给你搬来了。”门口一破锣嗓子大声吆喝。没等陈辉撂下手里的碗,五六个大小伙冲进来,一张张年轻还未脱稚气的脸非常熟悉,都是市场里混的小孩子,其中说话的居然是以前打过辉子的瘦皮猴,现在变的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
“都坐啊,”姐姐忙不迭招呼:“吃过饭了没有?”
“早吃了陈姐,不用忙了。”一帮人齐刷刷排好队,冲陈涛喊大哥,搞的陈涛不知道怎么回应来着。陈洁赶快收拾碗筷,帮忙的女孩子好象叫阿丽,也是熟人,她羞羞的叫了声哥算是打招呼。然后一些人自动去里屋搬了钢丝床出来,其余几个有拿床脚,有拿床框,有拿棕棚,利索干脆,不出几分钟,就把活干完,撤退。也没留下来喝口水,说说话再走。
“现在他们几个都在辉子手下干,手脚麻利着呢,都是肯吃苦的好孩子。”姐姐笑着说。
“哥你老看我干什么?”陈辉边铺被子边说。
“我只是很难适应,三年前你还被他们欺负的到我这里哭,没想到现在已经当头了。”
“嘿,他们谁敢啊,当心我的拳头。”这小子,胆量威信和身高成正比,什么都长了。
“哥,今天我没事,你有什么打算,去城里哪玩?”
“我高中同学下午要到亚鑫家落脚,得过去看看。”
“刘亚鑫也回来了?”陈辉对刘亚鑫骗哥哥去杭州读书一直心存芥蒂,提到他的口气不太友善。
陈涛用勺子敲了下他额头,笑着说:“他好歹比你大两岁,教过你要有礼貌的,和我一块去吗?”
“好。”好不容易等哥回来,他可不愿意就这么被分开。
8“来了,来了。”崔阮听见门铃响,兴冲冲去开门,没等陶凡做好安全预备,就被当门放的旅行箱绊倒,幸亏推门进来的陈辉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他,才没让太子爷漂亮的脸蛋受伤。
很轻,陈辉才产生第一感觉,怀里的人就被陶凡抢了过去,还无端被狠狠瞪了一眼。
“小涛涛,这个大个子是谁啊,初中同学。”
陈涛笑着摸摸辉子的头,说:“常和你说的,我弟弟陈辉,辉子,这些是我高中同学。”这趟温泉渡假行来了七个人,除了刘亚鑫认识之外,其他人都很惊讶,想象中乖乖可爱的小弟弟应该是比哥哥更加讨人喜欢的小鹿班比,怎么会有这么大个子。尤其是崔阮分外嫉妒。
“现在的孩子都是吃什么的,没事长那么高干什么?”胸口看起来真结实,他还没伸出手试摸,就被陶凡死命抓住,只好遗憾放弃。
陈辉跟着哥哥一个个认过去,忽然感觉有人在身上乱摸。
吴一洲贪婪的捏捏他健壮的上臂,说:“有没有兴趣打网球啊,小弟,你绝对是千年难遇的好材料。”(想功夫里的大叔样)
“不对,看腿脚腰身,身高也够,你应该去打篮球。”同寝室的王大炮。
“篮球是野蛮人大猩猩玩的东西!”
“娘娘呛,假太监才喜欢网球短裙!”
又开始了,其余人见怪不怪,纷纷散开,刘亚鑫拉着陈家兄弟到一边坐,崔阮又凑上来说:“辉弟弟也和我们一块去宁海吧,难得这么好的机会。”
“什么宁海?”
“你哥没跟你说吗?我们接下来两天要去宁海泡温泉,住一夜,旅馆都订好了。”
陈辉侧脸看陈涛,陈涛却去看刘亚鑫,刘亚鑫低下头,小声的说:“我把你的那份也算上了。”
“我们订了一栋别墅,四个房间能住十个人,多一个弟弟也没关系。”
陈涛愣了愣,立刻说:“辉子在打工,我用这个假期时间多待在家里,我看我们就……”
刘亚鑫跳了起来,大声说:“陈涛你不用多想,你们两个的份我来分担,订的房间不能空着,不去是浪费。”
“这是你一个人自作主张决定的,你自己负责,我没说过去宁海,请不要每次都说分担分担的话,你和我除了同学关系什么都不是。”这话正中心脏,刘亚鑫身受重伤,躲到角落里添拭伤口,屋子里无端多了一片乌云。
崔阮同情的看了他一眼,从弟弟开始下手:“辉子泡过温泉吗?”
“不就跟泡澡堂子一样吗?”每星期去浴室,见多了。
“非也非也,温泉的水采自地下,内含丰富矿物质和化学成分,浸泡温泉能够鼓动真气,活血化淤,促进疾病痊愈和身体健康,它还是一种减轻精神疲劳和解除压力的全身新放松休闲活动……”要不是陶凡很没面子的捂上他的嘴,太子爷还要继续他的养生课。
“哥,福根叔那里我可以打电话说一声,钱也不是问题,大家一块出去玩挺难得的,我们去好不好?”陈涛看看弟弟略带期待的眼神,最后还是点了头。
于是,9个人驾两部豪华轿车往宁海出发。
清泉温泉渡假村,到了过年这样的旅游高峰期,忙不过来是不能抱怨的,但是今天接待总台的小姐心情特别好,刚刚来了九个年轻人,个个眉清目秀,什么型的都有,这一进来连半黑的天都有发亮的迹象,最擅长招待的领班也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俞飞楼是订房的负责人,其他人都坐在大堂里等他办手续,陈涛随手拿起本酒点手册,看了眼房价,差点吓的把桌子打翻。国家一级渡假村,普标房888,高级别墅区标准房1228,照崔阮说的一栋别墅的价钱,不敢想象。
“放心,这是俞飞楼家开的,费用全免。每年这群人都要来四五次腐败之旅,跟着他们没事。”刘亚鑫不忍心继续瞒着他,悄悄说。
不一会,就有经理专门用观光电车送他们去别墅区,沿路介绍了渡假村的配套设施,他们住的地方当然是最好的,建在整个山坡最高处,面前是湖,风景很美。一楼是浴室客厅,房间在二三楼,都有阳台,按寝室分房睡,谁也受不了体育组两个活宝,他们俩睡一双人房,陈家兄弟和刘亚鑫住三楼三人房。
晚上吃饭在豪华餐厅,陈涛又掉了一次魂,这次是崔阮请客,一上来就点了本地极品海鲜,龙虾三吃,白蟹三吃,椒盐基维虾,白蛏,竹叶蛏,扇贝等等等等,吃在嘴里是极品,想到价钱是痛心,海鲜不管饱,一道道菜流水一样上,难怪说是腐败之旅。
陈涛跟大家食不知味的料理了晚餐,各人开始自由活动,俞飞楼和他室友臭味相投开始摆弄起笔记本,大战天堂。陈涛被崔阮拉着出门时准备泡温泉,却让吴一洲拉住了,他老爸公司的网站刚刚被人给黑了,打电话来求救兵呢。刘亚鑫和他一块留下来处理。
陈辉和崔阮他们一块泡澡回来,问题已经解决了。看哥哥坐在电脑前熟练的敲出一大串根本看不懂的符号,陈辉满眼都是崇拜。电脑这玩意,对他来说是碰也没碰过的新鲜物品,看他好奇的样子,崔阮把自己手提借给他,教他玩游戏。陈涛看他入迷的样子也不多说,跟刘亚鑫一起去温泉泡澡。
温泉馆一直到10点结束,九点多去,已经没有多少人了,陈涛只管接柜子号牌,对大厅墙上的费用标准没有任何感觉,多吓吓也就习惯了。一开换衣间的门,一阵雾气迎面而来,接着是水声,温泉池水30度,把身体完全浸泡下去,闭上眼睛,感觉池壁水不轻不重的冲刷着身体,是一种很惬意的享受。
身边水声哗啦,是刘亚鑫坐到边上。他直直盯着近在咫尺的人,因为不太运动而显得纤细的手臂,柔美的脖子线条,往上是无论看多少次都会让他砰然心动的脸,在热气熏陶下,略带红润的脸色更加诱人。
“我应该好好谢谢你。”陈涛突然说话,把刘亚鑫的理智及时叫了回来。
“要不是你极力拉我来,恐怕我这辈子都不会到这里来享受这些。”
“你要是喜欢,以后我们就多来来。”刘亚鑫蘸水的毛巾铺在他肩膀上,说:“这水对消除疲劳是挺有用的,多泡泡对全身皮肤也好。”
“我又不是女孩子。”陈涛笑着闭上眼睛,把头贴在他肩上,这样的动作对一间房子里生活两年的人来说不算什么,可对此时此地的刘亚鑫来讲,绝对是触及几十万伏电流一样的效果。看看怀里人光滑的脸廓线,长长的睫毛,丰润的嘴唇……嗡,脑子里有根线断了。
他低下头,像梦里做过千万次一样,很自然的凑过去,亲吻那两瓣嘴唇。
全然放松的陈涛神经紧绷,睁开眼睛僵硬的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现在却那么陌生的人。刘亚鑫前一刻还沉醉的甜蜜里的理智猛然反应过来,只能直直的看着他……
乓啷,服务员小姐看着一个小伙子风风火火摔开门,铁青一张脸走的飞快,数秒钟之后,另一个帅哥飞也似的冲了出来,身上的衣衫显然是临时胡乱套上去的,零零落落,一只脚还没扣上,右边脸颊还高高肿起一块,该不会是在水池边滑倒,摔的可不轻啊。
“陈涛,陈涛,你听我解释啊……”刘亚鑫摸着夜路,一脚深一脚浅的追,无奈陈涛一刻也不停,直冲到别墅里,在客厅看电视的人都被他脸色吓了大跳。
“哥你怎么了?”陈辉扔下手里的游戏,紧张的问。
“没事,就是有点累,先去睡觉了。”
陈涛冷冷的瞪了跑进门的刘亚鑫,后者没胆再厚脸皮跟着走。进房间,他连灯都没开,直接把自己撂在床上。满脑子胡乱一通,什么都不不想,却又自己冒出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胸口多了一个东西扭来扭去,被子掀开一角蹿进来一股冷空气,瞬间又被人的体温代替。一双关爱的手轻轻爬到后脑,一下一下梳理未干的头发,轻柔的动作能让人体会到无声的安慰,陈涛放松全身,抓住这只手贴在脸上,轻叹了一声。
“不去玩电脑了?”
“没什么意思的,来陪你说话。”
“肩膀拿来让**靠吧。”陈涛笑了笑,说。
“没问题,你累了就快睡吧。”辉子立刻答应,垂下肩像个架子一动不动,要多乖有多乖。
就在弟弟熟悉的味道里,脑海里纯净一片,安定平静浮了上来,他沉沉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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