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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们没有可以追溯的美好童年,那些都成了不光彩的事情,然而我们幸运的可以在另外一个城市重新开始,虽然我在城市的南端,你在城市的北端。我时常去看你,再后来你弟弟考到了我在的学校,我和他成了很好的朋友,那个和你一样沉默的男孩,我常在他身上看到你的影子。我和他混在一起没日没夜的玩,什么都玩,有时候我觉得我和他重复着我们少年时做过的那些事情。
他比你要透明些,快乐些,至少那时我是这么认为。
他总是把宿舍收拾的整整齐齐,喜欢看旅游手记和汽车杂志,死心塌地爱着高中时结交的女友,爱踢足球,平时身体很好,每年在春秋两季会感冒一次,每次都会演变为发烧等一系列激烈的症状。像每一个家境优越,教养颇好的小孩一样,他总是平静缓慢地与人对话,不偏不倚地发表自己的看法。
我一直觉得相对我而言,他的生活平坦而舒适,家境殷实,从小到大成绩都优良,等着在不错的大学读完四年书,接着分配到早已安排好的单位工作。也许有些平淡,但最起码过的无忧无虑。
这样的想法一致持续到我毕业工作几年后。
那时我们都很就没有联系了,我回到学校看他,他也要面临毕业,但是竟有几门课都没有过。我在他租的房子里和他聊了会天,聊到他刚刚分手的女友,聊到你,他说你后来去了另外一个城市的小烟厂上班,工作很闲,待遇很好。
他简短地带来你的消息,又刻意将这些匆匆带过。
到那一年为止,我和你整整认识十年了,从今往后,我再也没有计算过时间,时间对于我和你而言已经停滞了,现在的你无迹可寻,那时的你成为我的某个部分,在我肉体存在的时间里一直永恒着。
我和你弟弟的对话还没结束,他便有电话来,他接了电话,是他父母打电话来询问他的状况,问他没有过的那几门功课复习的怎么样了。
他说现在和我在一起,电话那边立刻变了语气,然后,他把电话递到我手里,说他父母有话和我说。我接起电话,电话那端是他父亲的声音,他担忧地提醒我,希望我不要再继续影响其他人的学业与生活。
那些话无关紧要,我能体谅父母的苦心,只是我听着有些出神,仿佛又回到了童年的那时候,我和你最后一次在游戏厅里被捉到的情形,你妈妈看着我,说以后都不想再见到我。
一个孩子无法理解一个成年人发自内心的失望和愤怒,也不理解这样的失望和愤怒会延续那么多年,会在整个家族之间流传。我尴尬的挂掉电话,我看向你弟弟,正想说些什么来缓和气氛,而我看到他的眼睛忽然间红了,他的眼泪就那么流了下来,从与你一样一言不发的身体里。
那些眼泪变得越来越充裕,不断的从眼眶里流出来,我多想捧住它们,制止它们,可它们完全失去了控制。而他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这样看着我,像是这些眼泪不属于他。我忽然发现他身后的房间也是一样狭窄和昏暗,在这样的房间里,你曾裸着上身对我傻笑。
你的五官变得明朗,你的身体变得清晰,我甚至闻到了房间里充斥的感冒药水的味道,那也是你的气味。唯一缺少些什么,这十年来都缺少些什么,我对你的回忆里也缺少些什么。现在逐渐明白,那是某种声音,沉重而急促,那是你的呼吸,就像此刻他在我面前啜泣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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