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说你有一只可爱的小狗,总是埋怨你不懂得照顾他;又说你有一间美丽的厨房,却从来没有飘过饭菜香…… ”医局里的收音机不知是谁忘了关上,正播着《求婚》这首歌曲。
我静静地听这首轻快的音乐,心里则是沉思着,结婚典礼只是一种人际关系的开端,郭书泓说得对,互相戴上戒指之后呢?应该就是歌词所描写的,一起经营一个家的感觉吧!
同性恋者争取同性婚姻合法化,之后呢?如果他们要得只是一纸结婚证书,和法律上的承认,那么就算婚礼上的宾客再多,社会上的祝福再热烈,终究不过是一场儿戏罢了。
郭书泓没有多少日子了,我很清楚,那个男人也很清楚,至于郭书泓呢?或许,他也有所预感吧!倘若他们真的结婚了,也得到少部分人的承认,然而,他们恐怕也只有很短的时间相处,在这一段时间里,他们会有正常的家居生活吗?不可能,除了获得一个名份之外,郭书泓的病不会因此痊愈,那个男人照顾他的辛劳不会因此减轻,周边的人更不会因此而改变对于同性恋的观感。
我敲敲自己的头,想得太多了,对于个人无法改变的事实,我一向静观其变。
傍晚五点半,是我的下班时间,今天是郭书泓和那个男人的大喜之日,我已经答应要参加他们的婚礼,还允诺为他们证婚,所以打着一条大红的领带,走进了C709病房。
看来他们最后还是没有悔婚,两个人穿戴整齐地坐在床上等我。郭书泓换上一身白西装,瘦弱的骨架撑不起那一身布料,显得有些突兀,那个男人则是一改汗衫、拖鞋的装扮,穿着一套便宜的黑色西装,他的身材将那套平凡无奇的衣裤呈现出另一种难以言喻的精神焕发。
“恭喜恭喜!这是给你们的新婚礼物。”我帮他们带来一个果汁机。
“呵呵!原来罗医师你说的神秘礼物就是这个啊?”郭书泓愉快地收下了那份礼物。
我对他眨了眨眼睛,说:“当然不只是这一项啰!果汁机是方便你吃东西用的,我要送你的神秘礼物既不能吃也不能用,但是可以让你舒服很多。”
郭书泓和那个男人对望了一眼,并不是很清楚我的意思。
我走道郭书泓的身边,从口袋掏出一块酒精棉花,将他手臂上的IV set拆了下来。“你的化学治疗到此暂时告一段落,不久就会张出头发,而且明天可以出院回家了。”我笑着告诉他。
“罗医师……”那个男人似乎想说些什么,我伸手示意打断了他的话。
我将脸上原本的笑容收敛起来,严肃地对他们说:“化学治疗是一个阶段性的作用,我们已经做了好几个周期,接下来,必须要靠郭书泓体内的白血球和抗体来帮他对抗癌细胞,不能继续依赖化学治疗。”
郭书泓没有说什么,他仍是仰着头听我说下去。
“而且今天你们结婚之后,应该要有更多的时间共同经营一个家。虽然其他人还无法认同你们的婚姻关系,可是,希望你们能够先认同你们自己,从下一刻起,郭书泓和林鼎荫就是一体两面的生活共同体。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八股,不过,我还是要在这边说,结婚典礼是将原本不想干的两个人集合在一起生活,从此以后,两个人要互相迁就,互相照顾,把对方当作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我咽了口水,接着说:“郭书泓的病还没有好,以后情况可能会变好,但有更大的可能性变坏,对于你们来说,结婚这项仪式不仅仅是对于社会认同的一项挑战,更是对于你们如何面对病痛的一项考验。如果你们都认为准备好了,我现在就为你们证婚。”
郭书泓低下了头,思索着我刚才所说的一大段话,对他来说,他要考虑的现实问题已经不单单是癌症缠身的痛苦了,还包括以后如何利用自己有限的经理来维系一份家庭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