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十五)
时间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停顿,无论是悲伤还是喜悦,无论是期盼还是煎熬,于缓缓的流淌中,我们共同迎来了最后的欢聚。
岳刚和我都被评为优秀学员,拍照留念时,不知老李是故意还是无意,我们被安排站在一起,肩碰着肩,手挨着手,甚至我感到在摄影师喊预备的时候,他往我这边凑了凑,于是,照片中的我们挤得很近,真的象要好的朋友。
培训班最后一次集体活动是联欢晚会。不知是谁透露了我给李主任写材料的事情,那位女播音员主动找上门,希望我写首适于朗诵的诗,作为联欢会的开场。
最后一个星期,我已经能平静地与岳刚面对了,他甚至又在上课时,递给我一张纸条,告诉我他已经被确定为监区领导的人选,估计回去就要走马上任。我也笑着回了他一张,勾画个得意忘形的官员,在其大无比的肚子上写着“谁说我不会腐败”。
没有忘记最后去看一次冬儿,当然是背着岳刚。我撒谎说岳刚有事顾不上来,托我带给他些钱。冬儿犹疑着接过,问了我们什么时候走,想送我们之类的话。摸摸他光滑的头发,告诉他好好工作,记着孝顺姥姥。
憨直的岳刚还是把那两千块钱还给我,我觉得再推脱会有些矫情。
收好之后,岳刚手里还用纸包着样东西,他没说,我也没问。
“去操场上走走吧。”很多天后,岳刚第一次这样说。
有太多的回忆可以被记起,有太多的情愫应该被珍藏,还有太多的未来可以被向往。留下了欢笑也留下了泪水的夕阳操场此时在我眼中柔情万千。
“升官之后,应该有更多时间出去吧。”
岳刚竟露出一丝羞怯,“还没影的事呢!”
“这有什么,好事!以后没了出路,我还要找到你门上,你不会不收留我吧?”
“再胡说。”他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手掌停留在肩上,没有拿下来。
一如从前的温暖,一如从前的惬意。
“记不记得你说培训完了咱们再算帐?”他走到我前面,面对着我。
怎会不记得?不过,那时的潜台词是:等你用爱回应我。而现在,所有的付出和得到都无从厘清,也都如眼前的夕阳深深刻在心底,如果真要算,是不是要一一记起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件事,将它们换算成心血和泪水,用今生彼此补偿?
我笑笑,他也释然地笑了。
“可我还得再欠你一个东西。”岳刚打开手里的纸包。
那是他衣服未干时,穿走的我的那件衬衣。
眼前又浮现出他拽拽衣襟,说还挺合适的那憨憨的样子。
“我衣服少,你就别要回了吧。”岳刚大概不能确定我的态度,低对反复摩挲着,语气中带了些许的撒娇。
敝帚自珍。我想起这样一句话。
离别让人伤感,但温情回归却令人陶醉。如果一件薄薄的衬衫可以在他无尽的岁月里涂沫一丝有关我的亮色,那回馈于我的岂止是手中的余香,岂止是被铭记的快慰。
伸手,盖住他放在衣服上的手。我也要留他一件东西,那是我一生所欠缺的豪情。培训是一堂课,假如我能将岳刚与生俱来的开怀的豪情填进心扉,以后每一个寒冷的时刻,我都会记起他独特的温柔。
当我把写好诗交给女播音员,她反复看了看题目,问为什么要起《夕阳操场》。我笑笑没说。临走她告诉我准备和另一个共同朗读,是岳刚。
坐在会议室的角落,听《今夜有约》欢快的曲调响起,我知道,三个月的培训时光真的要随着反复吟唱的曲子划上句号。
随着雷鸣般的掌声,岳刚和女播音员身着警服走上讲台,此时的他,身板笔直,意气风发,俊朗而又阳刚,帅气而又洒脱。
从我心头和笔尖流出的字句从岳刚的口中一一道出:
脱去厚重的衣裳最后一场雪还飘飘扬扬
从四面赶来把繁忙的工作操心的日子暂且放放
背上没有沉重的行囊心在刹那间无比敞亮
我们相聚在这里无论来自南线还是北方
回过去的校园看看曾经在那儿把汗水流淌
再听一首老歌日渐苍老的心儿重新发烫
谁说青春已远走每张笑脸都散发一样的光芒
谁说情怀已老去平凡的日子教会你我永葆激昂
还记得第一次集合的慌张
还记得第一招拳式的登场
还记得小教官番号响亮
还记得大院里笑声朗朗
总以为相逢的日子还长离别不用思量
谁曾想白驹过隙走得太快的总是时光
刚刚准备好心情享受神怡心旷
剧终的哨声却提醒我好戏终要散场
快把思念结一种感悟,每一个名字永不相忘,
快把回忆谱一串音符,动人的友情天天吟唱,
快将日月铸一种豪情,气势磅礴荡气回肠。
再看一眼宿舍啊看一眼夕阳
再看一眼教室啊看一眼操场
有分别的凄凉也有难舍的惆怅
泪花闪动我们笑着击掌
相约未来阔步走在更加笔直更加宽广
更加迷人更加闪亮的——路上
教室里安静极了,似乎大家都被岳刚和女播音员富有张力的朗诵感染,许久,才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掌声。
我悄悄起身离开,耳边一直回响着岳刚那瓮瓮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