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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警前传:夕阳操场(完整版)(一)
2015-02-13 12:10:44 来源: 编辑:江南 作者: 点击: 评论:查看评论 发表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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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第二天,训练站队时,我错愕地发觉,原来岳刚就一直排在我前面。或许这么说不准确,也可以叫后面或者右边,因为队伍的方向总在变化。总之,我应该能经常看到他的后背。

队前那个小武警教官又在重复每天的功课——和这个群体的惰性、懒散较真。看他无可奈何又“恼羞成怒”的样子,我很替他难过。其实,对于晋升培训中的体能训练,自上而下应该已经达成了一种不言说的默契。谁会相信三个月会发生质的变化?况且还有工作性质、年龄等等,都决定了这种过场的必然。只要班主任不来巡查,只要厅里没人过问,谁也不会介意训练时间长短和质量,可小武警怎么就不理解呢?

这些年我学会了一种本领,面对不关心的人或事,比如开会,我能让面部保持一幅极其严肃、专心的神态,而内心却在想其它东西或什么都不想。现在就是。耳边响着小武警什么自我约束、纪律等词汇,暗地里却放松身体,无聊地数前面一排有几个人,乘以排数,估计整个队伍站了多少,会有几个人缺席开溜等等。

目光不知怎么就落到了前排岳刚的身上,深蓝色作训服的衣领处有一圈淡淡的白印,应该是汗渍吧。背挺得很直,腿夹得很紧,双手贴着裤边,没有一点自由散漫的迹象,肩膀宽宽的,魁梧而严谨。

“再训练十分钟。”这时,小武警带着极大开恩的语调宣布,引起队列里发出一阵轰闹声。

一位平时说话嗲声嗲气的女孩(女人?)问:“少一点行不行泥?”

我冷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倒不是判断不出这批参训人员的年龄,他们中大多数从警校毕业,大专,因为首次授衔比我低两个级别,现在同时晋升警督,应该大我三、四岁。

但要命的是,女人不服老啊。这些天,无论吃饭、上课、训练,女同志们都拿出不顾一切抓住青春尾巴的勇气,以走自己的路为幌子,一叶障目般视周围种种目光统统为羡慕,感觉十分良好地争相装嫩,常常令我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比如这一位,就很难说她的真实年龄与心理年龄之间的差距,会不会引发人格分裂或者其它一些心理疾病。

小武警似乎也逐渐习惯了这些足够当她阿姨的人的公然撒娇,手一挥,憋不住笑却仍严肃地说:“谁说了算?”

“当然是您了,您是教官耶!”

我低头苦笑,发现前面的岳刚仿佛也绷不住似的,晃了一下身体。我在遐想,一直在队列里十分严谨的他,表情该有多无奈。

训练就在嘻嘻哈哈的气氛和“敌我”斗争妥协中悠悠地流过,知道他在身边,似乎这种无意义无趣味的东西也变得不那么难熬。

休息了,岳刚并没有像大家那样迅速鸟兽四散,而是不慌不忙地站在原地跺跺脚,双手叉腰前后左右晃动几圈,这才将目光散落在一堆一堆的人群中,似乎在寻找自己熟悉的同事。

我默默地看他走到一边,和四五个人聊着什么。单位这次培训共来了八个,都在监区工作。因为年龄或者其它原因,我与他们不熟,休息时,我总会一个人坐在台阶上冥想,时间久了,我觉得这样也挺好,我喜欢看一两个在某方面引起注意的人的表现,看他们昨天和今天行为举止上的矛盾、统一,我会预测在特定情形下,他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而最终给他下一个评定,优秀、良好、差。

此刻,我就将目光投射在他身上。或许是受到周围人话题的同时攻击,他连声赔笑,双手抱拳作揖,大声申辩。隔着很远,听不清他讲些什么,只是觉得那瓮声瓮气的嗓音听起来很舒服。操场上的一切在我眼中宛如水墨画中轻轻淡淡的背景渐次隐去,只剩下他时而张目、时而开怀、时而挠头的影像突显出来。

忽然,岳刚抬头不经意地朝我这边看了一眼,我很想立刻转移,只是来不及了,与我专注的目光相遇时,我仿佛看到那一眼中有点迟疑、不解,还有询问。

只有那么一瞬,同事们嘈杂的声音便又将他拉了回去,如同暗夜里海面一闪而过的灯束,照亮孤寂的小船,之后则又是无边的黑幕。

看来离重新集合还有很长时间,小武警估计也乐得悠闲,溜到哪个角落休息去了。其实,只要厅里政治部的人不过来巡查,谁也不会和舒坦过不去。

(四)

在周围一片喧嚣中,越发觉出自己的孤独。

起身走出操场,我拐进花园中,绕过曲曲折折的小路,花园深处有一间亭子,样子倒还古朴,立柱上斑驳脱落的漆皮表明它年代久远。是啊,这里曾经繁华热闹,但也逃不过时间的过滤,不是一样要归于平静、归于寂寥?

园子里的草坪刚被修剪过,空气中弥漫着返青的气息。站在亭子里,我漫无目的地看着立柱上人们留下的涂鸦,居然发现有一句是:XXX,我爱你。后面三个大大的惊叹号。

我静静地看着这几个字发呆,幻想着当初刻下它的人,在心底涌动过怎样的波澜。只是,光阴流逝,如今,那些爱还在吗?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我没有移开目光。只是也有人愿意到这里清静一下吧。那人似乎停下来,然后就了无声息。我继续看着那些字,沉浸在自己无边的想像中。

“真有这么好玩的东西吗?”,不知过了多久,鼻音很重的声音,心里猛地一震,是岳刚!

没等我回头,他已经走上前,双手搭在我肩上,歪着头仔细察看吸引我注意的这些涂抹。

“没什么啊,我还以为上面有什么人的真迹,让你这么不错眼珠地看了足有三分钟!”他好奇地看着我。我们离得很近,近得让我感到这种距离很陌生。

他说话时气息喷到脸上,很清新的味道。

原来他盯了这么长时间,竟有一丝温暖在心头漫沿。

似乎知道我想问什么,岳刚说:“刚才看见你一个人往这边走,怎么,挺闷的?”

我没说话。

他松开我,掏出烟点着,倚着柱子,似乎决心陪我在这里耗下去。

“这个地方环境不错啊。”

“哦”

“和你们同事们不太惯?”

“嗯”

我知道一个人没话找话地跟你聊天,已经很不容易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当我知道岳刚对自己的举动很上心,却隐约担心一种靠近,一种在我看来模糊的东西滋长。

“你们搞文字的人都不爱说话?”他故意把“搞”字说得很重,坏坏地笑。

我未置可否。深沉?在心里重复这个词,深沉和空虚是一个意思吗?

“其实,有啥事儿都该想开点,总一个人闷在心里,不好!真的。”他脸上已经没有了玩笑的意味,只是认真和关切。

沉默也许是我的习惯。习惯,于一个人,当成为他面对无法逃避、无法克服的困难时选择的态度和方法,就与这个人渐渐融为一体,难以分离、难以割舍。

岳刚目光中关切的意味更重了。那一刻,我像笼罩在温暖的夕阳下,尽管暮色垂垂,但温度是真实的。眼眶有种外溢的张力冲击,无法遏止。

借一阵风吹过,我装作被迷了眼,伸手用力揉了揉眼睛。

“没什么,我就是和他们不太熟。”

“不熟有啥关系,咱们不也才认识?”

“你不一样。”我轻叹,以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音量。

“啥?啥?”他拍着我的胳膊大声追问。

我揉着胳膊,咝咝地吸着气,低头作痛苦状,心里竟升起和他恶作剧的快意。灰色的生活中有过太多收敛,我已经忘了怎么逗人开心。

他把头伸过来看我的脸,短短的头发散发出男人略带汗腥的味道。

“不会吧?我可没用劲。讹人是不?”

看到我渐渐绷不住的表情,他笑着移开身子,站在一边指着我,摇头晃脑。

集合哨尖利地响起,“快走”,他推搡着我往回跑。

脚跟脚的噼啪声里,我在想:如果生活中的一切都毋须主动选择,有人推着、搡着,是不是一种幸福?

我无法说清岳刚给我的感受,或许人与人之间的吸引或排斥就是这样微妙、不可言说。在我脑海里,只有夕阳笼罩下英武的招式,队列里一丝不苟的神态,从胸腔里发出的笑声,还有丝丝入扣的味道,但这些象巨大的磁场,吸引着我,触动着我以为早已麻木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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