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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维斯清醒後,发现眼前是陌生的天花板。
战斗结束後通常都会有非官方的狂欢,第二天,许多机甲师会在陌生的房间中醒来,身边躺著陌生的一夜情对像。机甲师们有著更好的待遇,更好的未来,更不容易成为炮灰的优势,自然也更容易吸引到伴侣,无论是男人女人甚至是无性种,都可以找到愿意共渡一夜的人。
瑟维斯也有过不少一夜情,但是,他不认为眼下是什麽一夜情後颓废性感的清晨时光。
“白……”瑟维斯刚吐出一个字,就看见那张平板无波的脸,他瞪大了眼睛,想要伸手,却被一股钻心的疼痛打败了。
“别动。”白桥的表情仍旧冷淡,语气中却透出几分担忧,“你的肋骨骨折,肺部塌陷,右手粉碎性骨折,没有生命问题,别担心。”
这算是安慰吗?
瑟维斯扯出一个扭曲的苦笑,干涩的嗓子令他的声音嘶哑得像块破布:“白桥。”
“是的,主人。”
“你不会离开我的,是吗?”
“是的,主人。”
“你要陪著我……”
“是的,主人。”白桥的手很冷,确实应该冷,民用机器人会有温度设定,但白桥是军用的,一切以战斗为前提,冷热这种东西完全没必要,“麻药生效了,好好休息会儿。”
瑟维斯呢喃道:“不,我不要麻药……我还有……问……”
支撑的力气越来越小,几秒後,他就重新陷入了黑暗中。
瑟维斯做了个梦。
梦里,他站在一片荒芜的星球上,头顶上没有温暖的大气层,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宇宙。他赤身罗体地站在地上,手里握著什麽东西,即冰冷又温暖。他想看看,脖子却动不了,当他用尽全身力气奋力一扭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布满伤痕的脸,皮肤翘起、血流满面、五官都不再齐全……
“啊──!”
瑟维斯猛的惊醒过来,眼前的天花板又换了,明亮而单调,有植物的影子映在上面。
“白桥?白桥!白桥!”
瑟维斯半支起身,像是发疯般四处乱喊,很快,一个护士带著一张臭脸闯进病房里:“喊什麽!”
瑟维斯急迫的问道:“我的机甲呢?”
“不是在这里吗?”
顺著护士的手看过去,瑟维斯立刻发现了坐在床边的人形机甲,白桥正面无表情盯著他,一付若有所思的样子。他瞪了白桥半秒,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般躺回床上,大口喘气。
护士一边痛骂一边检查,很快就出去了。瑟维斯揉揉眼睛,发现手臂已经能抬起,身体里的力气也恢复了许多。他躺了会儿,忍不住扭过头看向床边的“人”,仔细看著,越看越觉得舒服。
那个人已经回来了,一切都不再是问题,他一边这样想著,一边懒洋洋的问道:“我在哪儿?”
“前线据点的医院。”
“你带我回来的?”
“嗯。”
瑟维斯停了下,猛然意识到一件事:“你被报损了吗?”
“没有。”白桥答道,“但我接到了报损复核。”
瑟维斯紧张起来:“你怎麽回答的?”
如果白桥回答异常,他仍然有可能会失去白桥。异常机甲会被回收,再送回瓦伦丁集团维修,这和爱德华原本的目的也没什麽不同。
“按照预订程序回答,机能保存度极高,没有报损的必要。”
“太好了。”瑟维斯叹了口气,片刻後又转过头来,发现白桥正盯著他,那幽幽的目光似乎在诉说著什麽。
想问的应该有很多吧,光是“为什麽把我报损这个问题”就能让他完全说不出话来,还有“我是谁”、“你为什麽改变了报损的主意”、“我有问题吗”等等,如果全说出来,简直是要他的命。
只是,现在的白桥对他的意义完全不同了,他不可能放任这些问题一直存在,更何况,他也有著满头满脑的疑问。
“你有什麽要问的吗?”
“是的,主人。”
瑟维斯开始庆幸白桥现在是机甲,更庆幸他是白桥的主人。
“想问就问吧。”停了下,他又补充道,“任何问题都可以。”
“您为什麽改变了拿我换情报的计划?”
第一个问题就差点杀掉瑟维斯,他犹豫了许久才说道:“因为你就是那个人,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既然你就是他,我就没必要去换那些不知真假的情报了。”
“您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当然!”瑟维斯终於能够斩钉截铁的回答一个问题了,“都是为了找回你。”
“您怎麽能肯定我就是您要找的人呢?”白桥第二句话把瑟维斯杀了个半死,“我的外貌可以随便更换,性格也可以设定。”
“因为你给我留了录像,你说会给我最好的机甲!”瑟维斯尝试著侧过身,疼得呲牙咧嘴後又躺了回去,“你说的肯定会做到!”
“您是指您的前副官吗?恕我直言,他并不是神……”
“他会做到的!”瑟维斯怒吼了一声,随即又熄了火,皱著眉,有些不知所措的道,“我的意思是,你会做到的,因为你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这一次,白桥直截了当的祭出了“一击必杀”:“我不是那个人。”
“不,你是!你肯定是!”瑟维斯心中的恐慌急剧增加,“你怎麽会不是他!?”
白桥沈默了会儿,似乎在寻找著适合的词语,几分锺後,他才柔声道:“就算我曾经是那个人,现在的我也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
瑟维斯的心像是沈进了海底,他结结巴巴的,半天才挤出一句苍白无力的辩解来:“不,你就是他。”
白桥的表情没有改变,只是闭上了嘴,似乎不想再问什麽。
瑟维斯非常想证明些什麽,但他手中的证据是那麽稀少与无力,严格说起来,一切都只是他的直觉。即使有那份录像,即使白桥真是由那个人转化而来,他也不能证明现在的白桥就是他曾经的副官。
一切都已经变了。
“白桥,你爱我吗?”
“是的,主人。”
白桥的回答一如以前那个人般干脆,却再也没有以前的感情,就算是他的直觉也不断叫嚣著──他们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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