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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莫予毒如果莎士比亚大师在世的话,我想他老人家一定确定以及肯定的能生龙活虎的解构描绘出我心中这碗一塌糊涂的浆糊。可惜他老人家辞世良久,而我,小菜鸟一只。所以,我觉得来上个几十万几百万文字也不足以全面地剖析出我现在的这个波涛汹涌。
躺在自个家自个的床上,浑浑噩噩地,我都整不明白我是怎么回来的。不是没想过会再遇廖向京,只是就像刚才那么说见就见着了,也没个心理准备。简直就好比死亡证明都已经下发了一年了的人,突然蹦到你面前,猝不及防,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击垮你心中自以为安全的防火墙。
我自以为能做到的洒脱,到了人家姓廖的面前那就是无能为力。
我的狼狈,廖向京的镇定,老哥三的丈二和尚,徐力良的促狭……
我他妈真要疯了!
我起身下地,绕屋子走了几圈,最终还是扭不过心里的烦躁,拿过手机来,不找个活物商量商量我估计我得崩溃到这屋里。
"柳莫言,忙嘛呢?" "呦,嘿嘿,童童,想你哥哥我啦?" "少扯蛋!" "咋啦你?" "没怎么,你干什么呢?"我想约他出来陪我透透气。
柳莫言惯有的鬼哭狼嚎状向我控诉道:"我能干什么啊,给石大主任当牛做马呢呗,劳动人民苦啊,俺们这医院里阶级压迫得厉害,我都要过劳死了。" "得了吧,就你那操行谁活得不耐烦了压迫你?" "嘿嘿,我不想说,我很温柔,"丫居然唱上了,显然心情正嗨呢,"跟哥说说,你到底咋地了?" "……莫言,你猜我今儿个见着谁了。" "谁啊?……喂喂喂!我到哪猜去啊!……不会吧?"柳莫言的声音显得有点小心翼翼的,"别告诉我你碰见廖向京了!" "嗯。"看来我猜想的没错,包括柳莫言在内的王远东那几个发小可能都知道他找廖向京这码子事了。王远东做事就这样,动静这么大,搞得人尽皆知的。光荣啊是怎么着!?
"靠!这白眼狼!童童,我告诉你,你别搭理他!丫早不现身晚不现身偏赶这时候在你面前出现,原因还用说吗!丫要是再来找你,你就一个大耳刮子招呼他!" "……莫言,这事我不方便出面……你帮我去和远东说说,就这么算了吧。" "你疯了阿你!"沉默了几秒钟稳定稳定情绪柳莫言再次开口,"你可别说你还‘些晗'那厮!"听他这么一问,都没经过大脑电路我就直接否认道:"当然不是,不过,我毕竟不希望看到他就这么完了——不值得。"我这么回答,柳莫言明显安心了许多,他叹口气,说:"我说你什么好呢!……我找远东说也未必好使,你当我面子有多大啊。" "那……王远航呢?" "得了吧你,我说童童,你挺精个小孩怎么这件事上脑袋就转不灵光了呢!" "啥意思啊?我还真就没光了,您老给我指点指点。"我现在还真就是一点办法都没,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只缘身在此山中吧?
"唉,说你什么好呢我,"柳莫言得着个机会,立马上高,那口气给你整的,整个一苦口婆心恨铁不成钢的良师耆老似的,"这事吧,你不能管,你就当不知道。你说,王远东为啥找廖向京?"柳莫言停下解说,给我留下一疑问句。
鬼知道他为啥抽那费力不讨好得邪风,翻腾我那陈兹麻烂谷子的旧帐!
等了半天见我没回声,柳莫言挂不住了,自问自答道,"他为你报旧怨?错!归根结底,丫嫉妒。所以这时候你越求情越糟糕。相反,你要是什么都不做呢,廖向京一准没事。他混这么多年了,也不是白给的。充其量换个地方调个职什么的。DO YOU明白?"我晕!"……不会吧" "你就当不知道,什么都别做,往家里一呆,天下太平。相信我,没错的。" "……"这时我家老爷子叩响了我的房门,"童童啊。" "哎哎,在呢,您快进。"我连忙应声,然后和柳莫言讲,"我知道了,你去忙活你的吧。" "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帮你解决了这么大一困惑,说说怎么感谢我吧。"柳莫言这厮这时候还给我趁火打劫,要不是俺爹在我绝对粗口爆了他!"再说吧,好了,我挂了啊。"没等他回话我就掐断了电话。
我老爸这时已坐到我电脑桌前,正对着我,一脸阶级斗争。一反平日里和蔼乐善的家庭领袖形象。
我一惊:难道莫非恐怕,我的那点猫腻被他老人家火眼金睛给捉着了?
"爸?"心里有鬼,我都不敢和他老人家正视了。眼光飘啊飘的满屋子忽悠。
我爸也不马上接口,瞬也不瞬地盯着我,把警察跟犯人使的那套心理战术用的那叫一炉火纯青,整得我头皮直发麻。没办法,谁叫我做了亏心事了呢。
半晌,俺爹他金口终于打开,"童童,你自己说说你都多久没去上课了。"呼。敢情是这事啊!
小巫见大巫。
我从脊梁到踝骨都放松了个彻底。
开始顺嘴胡诌善意的谎言,"我没落下课程进度,我就是不愿意去听课,爸,你儿子忙活着自学成才呢。" "自己去海边写生去了?" "噢。"就一个字,尾音还有点颤,心虚阿我。
"唉,"我爸那表情真让我难受,"这都怨我,平时对你疏于管教了。"听他这么说,我宁愿让他老人家打我两下,心里的内疚还能来的轻些。我爸今年奔60的人了,政治原因耽误了,他快40了才娶了比她小一旬的我妈,然后有了我。也算老年得子。从小他和我妈简直都能把我惯上天。
想要新玩具?成!商场里随挑。
想上高,成!给你当牛做马。
喜欢画画?成!随便可墙上挥毫去吧。
不喜欢上课?成!爸妈在家教你。
……
可是迈想到宝贝儿子去学人家搞什么同性恋。
成!只要改了,就好。
可现在我和王远东的事要是东窗事发了呢?
基于那个年岁时代背景经历,我爸就是再理智恐怕也很难接受什么自家儿子是双性恋的说法。娶妻生子在他心里才叫正统,完满的归属。
看着已现老态的父亲,我自和王远东在一起后,第一次敢于去面对这样一个抉择:我能为了他再去伤害爱我疼我养育我的老父吗?
能。狼心狗肺。
不能。情何以堪。
沉默片刻,我爸开口,"童童,爸爸的一个学生现在日本的一个研究室就职,研究红学。那的资料要远比咱们大学全面。他们已经给爸爸发来了邀请函,我还没有作答复,想和你商量一下。而且日本的京都美院你要插班进去也不是难事。"听他老人家这意思,去留倾向已经很明显了。
"什么时候的事啊?"这个消息真是忒突然,我一时还真有些消化不了。
"一周前发过来的。" "您想去啊?" "爸爸关键看你的意思。" "我啊……" "你再好好考虑考虑,……离开这里也好。"我爸的样子欲言又止。
我真怀疑他是知道什么了,不然怎么会这么倾向于领着我往小日本那跑。都说安土重迁,尤其是我爸那样一个古典观念身去骨髓的人,怎么可能突然乐意远离故居了。
见我一点表示都没有,我爸起身,过来拍拍我的肩膀,道,"这事是挺突然的,你好好想想。爸爸虽然是乐意去的,但还是尊重你的选择。"说完,推开门走了。
留下我一个人坐到床边上,思绪翻江倒海。
我该何去何从?
我们都是假面者俩个人,能够厮守在一起,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性情,人际,机遇,时间,空间,猜忌,信任……诸多因素交织错杂在一起。
我们每个人都承载着林林种种的重量,或孤单,或结伴,在这尘世上庸庸碌碌生离死别。
没有幸福的人。
幸福,是一个历史横断面,是一幅氤氲的水印画。非永恒。
像我,赵凯常说我,身在福中不满足,小屁孩一只。我不争辩。或许吧。比下有余?
他不知道做祝鹤童此编号的人的感觉。表面光鲜,私下里却常常难过得想把自己杀掉。想从国际大厦的顶层跳下去。
我不计较廖向京的倒戈,王远东的火爆,某某人的算计。
因为寂寞?寂寞,非孤单。
你体验过吧。寂寞。那是一种难捱的心理状态。孤单,是表面的;而寂寞,却是深层的。身边周围环绕着很多的朋友时,我可以说自己不孤单,但是,我寂寞。
我这种人,注定无法去承担体贴疼爱女友,照顾支撑家庭的角色。
我,表面上牛逼的二五朝天,嘴里说的肆无忌惮,努力树立帅哥爷们,整的跟个装甲坦克似的;实际上,剥开外壳,里面一堆软绵绵,弱势的一塌糊涂。这就是传说中的色厉内荏吧。
嗬,今晚的星空,一如我的心情,愁云惨淡。
城市的星空,永远和我们隔着一层玻璃。自然不再触手可及,现代文明摧毁了生活根基,人们又想通过它进行补偿,旅行社,度假村,种种,应运而生。自然已被城市文化侵蚀。
一帮子人扯着小旗,呼哧呼哧地游长城,能领略到什么?千古循环,黜旧迎新,宇宙万物的沧桑?人类智慧的伟大?抑或仅仅是:长城啊,真他妈长!爬到尽啊,真他妈累!
要真正贴近自然?等着你回归人类那个最终的归宿一个小匣时,可能性还大一些。我们都是被旅游工业操纵着的苦行僧。
最烦恼难过得时候,我曾病态地想过抛开一切去出家当个和尚。可是,现在,连个和尚都世俗化了,寺院里也有争名夺利阳奉阴违,清心寡欲?已成往事。有地和尚拿的手机比我的都入时。靠!这他妈一什么世界!
既然哪都一样,我又何必剃个光头自我毁容去糟那闲?
不想了!
再这么思考下去我都要成卡夫卡第二了。
我刚要起身回屋里去,王远东就过来了。冲着我挺邪行地笑笑,一条腿跨到躺椅的另一边坐到我身后,把我拥入怀。
"怎么才回来啊?"我问他。
"嗯,我都要累死了,"他把头埋到我脖颈后,声音显得闷闷的。
我有点耳闻他最近整了一个某某公司。我也不愿意去详细打听。王远东这种人,到哪人家不都得给他开路啊。每办法,谁叫人家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呢,放在仅仅一百多年前,咱这就是京城,人家那就是王侯公子。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
在我身上趴了一会,王远东抬起脑袋扳过我头来亲了亲我,浅尝辄止。问我:"我这一天也没倒出空来管你,说说吧,你都干什么了。"领导就是领导!我立马奴颜婢膝地恭恭敬敬汇报,"回禀大人,我啥也没干,奏在这老老实实恭候您回来了。" "呵,"王远东照我脑袋拍一下,"小样!"我一笑,放松身体倚在他这个绝佳的人肉靠垫上面。
像现在这样两人重叠相拥,相互取暖的感觉真好。虽然从我的立场上看王远东不能算是一个完美的情人,但至少在他的性情标准上,他待我不薄,很厚。
我们之间这种难得的温馨蜜意,我会留在记忆里,时不时拿出来反刍一下的。
看不到他的正脸,但我能感受到王远东此时也和我一样在看着眼前墨黑的天空,他对我说:"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混日子过了,我现在就想开创一片自己的事业,让你跟着我享福。童童,怎么办?我是越来越喜欢你了。今天白天我在办公室的时候,突然就想起你来了,想你想得我心里竟然都有些发疼。"他的声音里还能透出一股子憧憬甜蜜。
听到他的话,我突然觉得内疚极了,甚至感觉有些对不起他。我实在不应该招惹他。"远东,你很爱我吧?" "废话!那当然了!……你呢?" "我啊,我,"我该怎么说?说实话,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对他到底是抱着怎样的一种情感。仅仅是因为他出现的时机,他的主动?绝对不是。也许,我是有点爱上他了吧。像他这种既有点恣肆又有点臭屁的帅哥,没法叫人不喜欢。
我说过,强势和帅气,是男人最好的通行证。
所以我回答他:"我也是。"其实我知道这个答案很卑鄙,以后王远东回想到今天这一幕时会恨不得把我剥皮吃肉的,但是,姑且容我今天自私一回,我心里实在是太累了,请许我暂时在这里偷一点温情。
王远东显然对我的答案很满意,更大力地拥了拥我,"童童,你知道吗,我长这么大,对别人从来没有过对你的这种感觉。"我想问他是什么感觉,但转念,马上大骂自己白痴。这还用问么?
或许我可以相信,王远东,对我是真心的。
可是,我宁愿他仅仅只是一时兴起。
因为即使我也是深爱着他的,但我也绝对不可能为了和他二人的小幸福而去刺激我老爸。所以我们不会长久的。可是,我该怎么和王远东表达?他的那种脾气,是绝对不会和我来什么好聚好散的。
这种时候还去想着怎么和他分手,看来说我没长心,还真是说对了呢。我利用了王远东来摆脱快要把我淹没的窒息,然后又一声不响地过河拆桥。
我照着自己大腿里子狠狠掐了一下,我掐不死你个祸害!
我的情绪波动,王远东显然是毫无察觉,洋洋洒洒地和我说了几大篇子他对我们未来的宏伟构想。
而我,除了内疚,就是不知所措。
因为我爸跟日本那方面已经做好了答复,是作为学术交流的身份去的,而我的日语班,学校也都联系好了,就等着几个月后签证下来了。这件事我谁都没打算告诉,包括柳莫言在内。生离别的滋味不好受,我不想尝试。就只当我和老爸出去做了一个长期旅行好了。虽然日本和中国离得不远,不能算是各在天一涯,但也是两个世界了。
我有预感,离开这里的人事,我有一天一定会后悔的,这里毕竟是我的二十年生活。可谁又能预知自己的身后事呢?
由于我处事的不成熟,我已经把自己周围的人际搞成一团理不清的乱麻了,而现在有机会让我去逃避。
我勉强自欺欺人道,等我离开这里,一切就都会好了。时间将会冲淡一切。
在我还没有离开的这段时间内,我就努力地去好好对待王远东,对待身边善待我的朋友们,算是一种补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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